謝平戈當然不是破罐子破摔,他一開始就決定好了,只是除了節目組和耀云文化的人,并沒有別的人知道。
不、不對,也許還有一個人。
就在那棟被謝平戈觀察過的別墅里,瀾風集團的董事長謝明睿正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上,聽著電腦屏幕里那個戴著面具的年輕人說話。
電腦屏幕前是一沓資料,一沓關于這個選秀綜藝的資料,其中最上面的一張就是關于賽道的科普。
謝明睿看到那份資料的時候就覺得謝平戈會選擇非偶像賽道,果不其然,哪怕之前有導師說了些有的沒的,哪怕身邊有其他選手在議論,謝平戈選擇賽道的時候,依然沒有絲毫的停頓與猶豫。
他不僅選賽道的時候,站起來摘面具的時候也沒有。
他的動作干脆而果斷,只一瞬間,就攝取了人全部的注意力。
包括謝明睿的。
他看著屏幕里那張已經許久未見的臉,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有些人會因為時間過去太久把曾經刻在心上的人逐漸忘卻,可有些人卻因為記得太牢,牢到心里、骨髓里、血脈里都印著在乎的人的影子,片刻不曾忘懷。
他記得他家平戈離開他的時候應該是二十四歲,距離自己撕開溫文爾雅的偽裝正式卷入皇位紛爭正好過了五年。
那五年里他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他家平戈也沒有,他家平戈躲在黑暗里不曾露面,卻替自己擋下了數不清的刀光劍影。
所以早年那張身份證上的年齡是十二歲,是他們初遇時謝平戈的年紀,后來那張身份證上的年齡是十九歲,是謝平戈最后能偷得浮生半日閑的年紀。
那時他還在想,萬一哪天謝平戈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會不會疑惑地問自己為什么要搞成十九歲,他萬萬沒想到,謝平戈不僅出現了,而且真的是十九歲時候的模樣。
如果說謝明睿是恍惚,對面具下到底是怎樣一張臉早有預料,那圍觀群眾完全就是震驚到目瞪口呆了。
謝平戈居然長這樣?不是,他長這樣怎么做到一張照片都沒有留檔的?這但凡見過都會忍不住拍照吧!
【我的天,謝平戈這……比他聲音還好看啊?
【我是誰,我在哪……這是凡人如我能看到的樣貌嗎,啜泣。】
【在謝平戈摘面具的一瞬間,我領悟到了設置非偶像賽道的真意。】
……
隨著彈幕的瘋狂刷屏,謝平戈一步一步走下臺階,站到了舞臺上。
他的兩個五天讓導師大受震撼,可在觀眾看來,卻非常合理。
難怪以前沒聽說過這個名字,難怪他會選擇非偶像賽道……才怪啊!
隨著謝平戈開始表演,彈幕整齊劃一地刷過了一排又一排的問號。
學了五天?新人?他沒有在開玩笑嗎?
而且因為不是現場,謝平戈帶給導師的違和感觀眾基本感受不到,那些一開始就好感謝平戈的人,看著對方舞臺上流暢的動作,看著對方驚艷全場的臉,整個人都如同墜入了云霧里。
她們真的只是挑中了盲盒中最受歡迎的熱門款嗎?她們怎么感覺更像天降五百萬呢?
【雖然我沒搞懂發生了什么,但我大受震撼。】
【嗚嗚嗚,小哥哥動起來比不動還要帥?
【又帥又白,氣質還好,這是什么絕世神仙小哥哥?
……
彈幕對于謝平戈的評價在他跳舞的時候達到巔峰,而后在導師點評,尤其是趙創點評的時候,逐漸回落,進入兩極分化的階段。
蔣祝一直毫無存在感地待在房間里,假裝自己只是一個裝飾品,不過聽著趙創看似溫和實則偏頗的話,又看著彈幕里那些不太好聽的言論,他還是感受到了房間里逐漸冷下來的溫度,心跳不免有些加快。
等到謝平戈回到座位,等到謝明睿按了暫停,靠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地看著對方的側臉,蔣祝才大著膽子出聲:“其實盛世傳媒這邊……有向我打聽過,瀾風有沒有什么想法。”
蔣祝話音落下之后,室內依然靜悄悄的。
一直到很久之后,久到蔣祝以為謝明睿不會回復的時候,后者才看著屏幕,嗓音低沉地問道:“盛世不是保證,節目公平公正絕不造假嗎?”
蔣祝感覺室內的溫度更低了,只能盡量地答道:“因為技術的更新,盛世這邊的投票系統已經能夠確保一人一天只有一票,初舞臺和一公,也盡量做到每個人都有鏡頭。但是為了最佳的播放效果和綜藝效果,鏡頭時長是不可能均等的,人氣高的、能帶來節目效果的選手,勢必會多一點鏡頭,還有一些比較特殊的選手,鏡頭也會稍微多一點,加上節目之外的營銷……”
蔣祝說得有些委婉,但謝明睿已經聽懂了。
他沒有大發雷霆,甚至因為蔣祝的話,身上的冷意還消散了不少。
“就這樣吧,不要提平戈的事,”謝明睿看著屏幕上那張熟悉的臉,語速極慢地說道,“你給我的資料說,娛樂圈都看命,有些人天生適合這個圈子,有些人拼盡一切不過是竹籃打水……既然如此,那就讓節目組做到他們對觀眾承諾的事情,而后,把一切交給命運。”
他對這個圈子談不上喜不喜歡,但他確實不是特別希望謝平戈進入這個圈子。
可是……大概這就是天命吧,謝平戈一出現,選的就是這個職業,這個和曾經的他截然相反的職業。
既然如此,那就把剩下的也交給命運,反正……有他在,這個圈子對謝平戈來說,也沒有什么復雜的。
蔣祝直覺謝明睿的意思不僅僅是話里的意思,但他什么都沒問,只是應好。
他又看了屏幕上的人一眼,退出房間關上房門,而后長舒了一口氣。
“喂,盛世傳媒的李總嗎?我們這邊其實沒有關于冠名的附加條件,一切按照合同來就好,不過呢,我們是希望……”
這通電話無論是給節目組還是給部分選手的經紀公司都帶來了巨大的影響。
不過這些影響和“關”在度假村里的選手們并沒有什么關系。
他們依然過著兩點一線的生活,依然練舞練歌練到深夜,和平時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這兩天有不少人心思浮動,也有更多人頂著黑眼圈出現在了練習室——畢竟昨天晚上上線的初舞臺是他們在千萬觀眾面前的第一次正式亮相,而從昨天開始的第一輪人氣投票,也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他們的未來。
對此最淡定的大概就是謝平戈了。
他其實沒怎么記住初舞臺上線的時間,如果不是睡前路小風翻來覆去,緊張兮兮地問他們心情怎么樣,謝平戈連投票開始了都不知道。
不過即使知道了,他也沒有絲毫的情緒起伏。
他的目標是第一次公演之后末位晉級,第二次公演之后末位晉級,第三次公演之后末位晉級,一路順順當當地留到最后。
至于這種剛開始不涉及淘汰的投票,和他有關系嗎?那當然是沒有的。
抱著這樣的情緒,謝平戈看到練習室里除了自己所有人都頂著碩大的黑眼圈的時候,他的表情里難得出現了一點困惑。
這份情緒出現在別人臉上可能不明顯,但出現在謝平戈臉上實在是太明顯了。
眾人看了眼時間——早上七點,又看了眼謝平戈的臉——白得發光神采奕奕,他們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這才七點啊!七點啊大哥!說好的花瓶呢!你天天都這么拼命,比我們還拼命,這合適嗎!
你還疑惑!你疑惑什么!昨天初舞臺上線!我們睡不著不是很正常嗎!嗚嗚嗚……
可惜不管他們如何哀嚎,謝平戈都接收不到他們的信號。
他見眾人盯著自己,以為他們想一起訓練,便停下動作,問他們要不要一起。
眾人淚流滿面,眾人……默默站好了位。
謝平戈學舞本來就快到離譜,加上他反復練習后已經能夠入耳的歌……
他們長得本來就不如謝平戈了,如果實力差距再大一點……他們估摸著一公結束,他們就可以拾掇拾掇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因為謝平戈的存在,下午攝像機過來的時候,推門看到的就是揮汗如雨的練習場景。
攝像師嚇了一跳,跟在后面探頭進來的其他選手也嚇了一跳。
練習室里的眾人也有點懵,所幸他們已經這么練了一周了,也沒人再多此一舉地化妝,因此攝像機打過來的時候,并沒有發生妝花了一臉乍一看和鬼怪沒什么的慘案。
饒是如此,當聽到路小風客串主持說了句“來,大家和看直播的觀眾打一聲招呼”的時候,他們還是崩潰的。
不是,怎么突然直播了?沒有人和他們說過啊!
【哈哈哈,這個練習室的反應也是相當真實了?
【小哥哥們別崩潰,認真的男人最帥嘛,沒化妝沒什么的。】
【讓我們來猜猜這個練習室中獎的選手是誰呢?】
【感覺里面的選手都不像人氣投票第四的,我都沒太大的印象……】
……
就在直播間的觀眾議論紛紛的時候,直播里突然傳來了一道清亮的男聲,問了句“怎么了”。
攝像師下意識地回頭,機器也跟著調轉了方向,然后,彈幕瞬間被感嘆號刷屏占領了。
謝平戈似乎剛剛去洗了個臉,水珠打濕了他的劉海,而后沿著他的側臉流到下頜,滴到了地面上。
他看著鏡頭,表情似乎有些困惑,霎時間,彈幕又瘋了一次。
【我、的、天!這是什么絕世大帥哥啊?
【這是素顏???看了眼鏡子里我自己的素顏,我愣住了。】
【說謝平戈是妝后美人的都出來挨打,看這美到驚天動地的素顏,這都叫妝后美人世界上就沒有妝前美人了?
【為自己說過的花瓶有什么投票價值懺悔,長成這樣的花瓶我實在扛不住,對不起!我叛變了?
【好漂亮,好無辜的表情!小哥哥我保護你啊?
【好了,我覺得不用討論這個練習室誰是第四名參加下午的直播了,結果毫無懸念啊?
【毫無懸念+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