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雙胞胎的原因，蘇萌看諶家兄弟之間交流十分輕松，他們有時甚至不用比劃，僅僅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出療養院的途中倒是一路無事，蘇萌們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就到了出口。現在大概是凌晨四五點的樣子，療養院外邊一片祥和。蘇萌回頭看向那棟龐大的建筑，只見如水的月光溫柔地披在幽暗的外墻上，孤寂得宛如一副巴洛克風格的油畫。

　　陸仟倒臺之后，這家療養院就真的只剩下一副空殼了。想來再過不久，曾經發生在這里的那些駭人聽聞的真實故事也會慢慢淪為網絡上隨處可見的都市傳說。這么一想，蘇萌們在這里經歷的故事說出去又會有幾個人相信呢？蘇萌突然感覺有些頭皮發麻，不禁抬頭又看了一眼療養院，這個世界上到底還存在著多少這樣的地方？又有多少人像蘇萌一樣經歷過這些不為人知的恐怖？

　　蘇萌壓下心頭繁雜的思緒，轉眼去看其他人，發現他們都在把紙團從耳朵里拿下來。蘇萌也試探著把耳朵里的符紙拿出來，如釋重負地發現那些震耳古欠聾的鎖鏈聲已經消失了。

　　這時宋清決突然湊過來在蘇萌耳邊大喊了一聲，蘇萌被這一下震得耳鳴不已，罵了他幾句，他卻聳聳肩，大言不慚地說只是幫蘇萌檢查檢查耳朵有沒有聾。蘇萌氣得想打他，但下一眼卻看見了黑夜中站在鐵門邊上的老風和十二。

　　話音剛落，一直被面具人糾纏的陸仟忽然出現在小阮身后，一把擒住了他拿著人皮筆記的那只手。小阮大驚，還未來得及掙扎，陸仟竟扭住他的手臂往下一扯，骨頭斷裂的聲音伴隨著慘叫響起，小阮一下跪倒在地，捂著手臂滿臉大汗。

　　陸仟重新奪回人皮筆記，還沒在手里捂熱幾秒，只聽一聲嬌喝襲來，眼前冷光一閃，他拿著筆記的那只手腕被人齊刷刷地斬落在地。

　　蘇萌背后起了一片冷汗，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啊！

　　老風想趁機上前撿漏，誰知筆記從邊上慢悠悠爬上來一只五彩斑斕的肥蟲，嚇得他一下縮回手去。

　　小薰分花拂柳地走過來，撿起筆記拍了拍上面的灰塵，挑釁般地瞥了蘇萌們一眼。陸仟看著腕口整齊的斷口，臉色一下變得陰晴不定起來。

　　小薰冷笑一聲：“陸仟，如今血靈珠和筆記都在蘇萌手里，你最好不要再跟蘇萌作對！”

　　奇怪，蘇萌心下不安，小薰在這里，宋清決呢？蘇萌撐起身子，宋清持立刻過來扶蘇萌，蘇萌放眼看去，只見宋清決被一群面具人圍在中間，顯然分＊身乏術，才會讓小薰有機可乘。

　　宋清持對老風使了個眼色，老風點點頭，跑過去給宋清決解圍。

　　“蘭薰！”小阮仿佛看到救星一般叫道，“快，過來幫蘇萌！”

　　小薰過去檢查了他的傷勢，冷漠道：“你的手已經斷了，蘇萌接不了。”

　　小阮臉色一白，旋即咬牙切齒道：“那你把陸仟殺了給蘇萌報仇！”

　　“蘇萌為什么要幫你報仇？”小薰眨眨眼，一臉無辜，“像你這種廢物，斷不斷手臂又有什么區別？”

　　蘇萌和宋清持兩個傷員互相攙扶，宋清持聽見她的話一臉的不可思議。蘇萌卻心想小薰這種女人果然不可信，一旦小阮對她沒了利用價值，馬上就被棄如敝履。不過蘇萌倒是有些好奇，小薰看著年紀不大，到底是經歷過什么才會變得這么殘忍自私？

　　小阮一下明白過來，怒道：“燕蘭薰，你居然過河拆橋！”

　　“廢物就是廢物，”小薰連個眼神也不屑給他，“只會跟敗家之犬一樣亂吠。”說著她抬起手，露出半截如玉般的手臂，這時蘇萌們才看見她的小臂上覆滿了銀色的蝴蝶紋身，在燈光下閃爍得像極了冰魄蝶翅膀上的磷粉，“不過好歹你也幫蘇萌做了這么多事，蘇萌就發發善心送你上路吧。”

　　語畢，那只巨大的毛毛蟲啪一聲從她手里掉下來，蠕動著朝小阮爬去。

　　小阮嚇得大叫，掙扎著站起身想要逃跑。誰知那毛毛蟲把身體高高拱起，背上的毛刺一下長了三寸不止，閃著黑色的銳光，猛地全數彈射出去。宋清持拉著蘇萌急忙退開，只見那黑針一般的毛刺有幾根飛射中了小阮的背后，他步伐一僵，直直地迎面倒了下去。

　　蘇萌靠，蘇萌心中一陣顫栗，這他媽也太毒了吧，碰到即死，簡直跟冰魄蝶有的一拼。

　　如今情勢一轉再轉，剛剛還得意忘形的小阮現在變成了一具冰涼的尸體。而小薰手里同時握有血靈珠和人皮筆記，一下占盡了所有優勢。陸仟陰沉沉地看著她，估計也是對她有所忌諱，不敢輕舉妄動。

　　要是小薰用筆記威脅陸仟對付蘇萌們，他會照做嗎？蘇萌緊張地看著他倆，發現陸仟的站隊選擇對于蘇萌們來說至關重要。

　　接下來不外乎有三種情況，要么是他決定同小薰聯手，要是這樣什么底牌也沒有的蘇萌們恐怕很難脫身；二是他和小薰翻臉，把筆記和血靈珠都搶回來；第三種情況是他選擇不介入蘇萌們之間，繼續保持中立。

　　對蘇萌們最有利的情況自然是第二種。他們狗咬狗不一定顧得上蘇萌們，說不定最后還會兩敗俱傷，讓蘇萌們有機會撿漏。不過按現在的發展來看，雖然不想承認，但還是第一種的可能性更高。因為陸仟同樣對蘇萌們恨之入骨，這點他和小薰出奇地一致，他實在沒有理由放過蘇萌們。他之前火燒冰魄蝶恐怕也不是為了救蘇萌們，而是想給反水的小薰一個下馬威。

　　跟蘇萌猜得八九不離十，接下來小薰果然跟陸仟談起了條件。蘇萌趁機低聲問宋清持怎么辦，卻發現他的目光根本沒從小阮的尸體上移開。只見他臉上的表情十分復雜，有慍怒、惋惜、錯愕以及迷茫，但遇上蘇萌探究的眼神時，他臉上的一切情緒卻又轉瞬消失，立即恢復了他以往那張波瀾不驚的臉。

　　他看似有千言萬語哽在喉間，最終卻也只是匯為一聲長嘆，蘇萌聽見他微不可聞地低語道：“他怎么會變成這樣……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