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人給你煮新的。”“不用,不用,這就挺好,你也挺好的啊,我這兩年走得遠了,來不及過來看你。”空青比往年更見滄桑,只有一雙眼睛還清亮。
凈瞑注視著他,心內嘆氣,總是這么可憐又可恨。
“老頭兒,這兒有酒。”宋清持又挖了一壇抱過來。
“你們都休息去吧。”凈瞑讓小沙彌退下,房里只剩下他與空青師徒。
宋清持躺在地板上消食,爬不起來,空青大口灌著酒,流的胡子上衣服上到處都是。
凈瞑起身去布置去了。
空青撇一眼,問宋清持“他怎么轉性了。”
“你賤不賤啊,對你好受不了。”宋清持轉過臉來質問“你跑哪兒去了。”
“福州。”空青繼續吃餃子,“你活的挺滋潤啊。”
“屁,坐了半年多的牢,才放出來沒多久,還白撿了個兒子,小肉團子爬過來讓你師父爺爺看看。”宋清持朝著空氣大喊“老和尚把肉團子放下來。”
空青提起他的后領看了看面相“趕緊扔了吧。”
“怎么?命不好,也是,他娘生下他就去了。”宋清持抱過星琰耙耙頭發。
“命達天。”空青指指天上
“切,你別逗了,就這么個肥團子。還能造反。”宋清持讓星琰騎在身上“你那破卦就沒準的時候。”
“踢你下山時沒有,剛才看出來的。”
“你就吹吧你。”宋清持手撐著頭盯著房梁,也不知道想什么。
“這兩年發作過沒有。”空青問
宋清持搖頭打個哈欠“我睡了,明天早上看不到你人,我就刻木頭人釘你一身釘子。”
“快滾快滾。”
夜里宋清持起來方便,聽到了不同尋常的聲響動靜。
宋清持凝神蹙眉分辨了一會兒,我去,大半夜的真成,惡不惡心。宋清持抖落一身雞皮疙瘩,咦真的慎得慌。宋清持方便完躡手躡腳地回去。準備明天去睡廂房。
“你我還能剩多少日子可言,宋清持的兒時玩伴和我是忘年交,對宋清持的心思不是兄弟情。”
“那勸他趕緊死心,小兔崽子最煩這個。”
蘇萌在顧昔窈的墓前燒著紙錢,大火熊熊映照著蘇萌的臉,蘇萌靠在顧昔窈的墓碑上,心中恍惚,近日種種似夢似幻,究竟昔窈是真的魂魄歸來,還是從頭至尾只是他的臆想?一切的一切只是他太想念昔窈所至的虛妄希望?
“昔窈。”蘇萌額頭抵在石碑上,“你回來了,卻又似乎沒有回來。”宋清持是你,又不似你,不似你的地方更多。
是不是真正的昔窈與歸于塵土并無分別。可是,無論過去的昔窈現在的宋清持,他的初心、癡心都如磐石不改。他這一生所求只有這一人,無論人間塵世,黃泉碧落。
“昔窈我們回家吧。”是否昔窈有一縷幽魂從頭至尾不曾離開,一直留在這里陪伴他,所以宋清持才有心上的殘缺?
蘇萌捧起顧昔窈的牌位,一道鞭影狠戾地抽過來,卷在蘇萌的胳膊上“宋大人,放下牌位。”
楚懷媜如期而至,“即有新歡,何必來這舊人墳前惺惺作態,讓人惡心的慌。”
“三公主。”宋大人一手抱著牌位“你已嫁為人婦。”
“那又如何,我心我主,你呢,你不是說此生此世只有昔窈一人,愿孤身一人終此生,那你現在和那個野道士招搖過市,堂而皇之做些親密的舉動就是你對得起昔窈了。”
“我如何不用公主置喙,蘇萌問心無愧,此一生,心系唯一人。”
“那野道士呢。他難道是昔窈不成。”楚懷媜冷笑。“還是你想說,你的心給昔窈,身體卻可以和昔窈外的人廝混不堪。也是了,宋大人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
蘇萌甩開鞭子“他當年未曾許諾你什么,你這質問的態度該收斂了。”
“你怎么知道他沒許諾,他說過等他回來娶我。”
自然是問過了,蘇萌遙遙望了楚懷媜一眼“你也該醒了,死生他都不會是你的,他只會是我一個人的,哪怕與整個天下為敵,哪怕萬人所指,哪怕我粉身碎骨,顧昔窈都是我蘇萌一人的。”
蘇萌轉頭離開,楚懷媜在他背后大喊“宋鶴雩,你怎么對得起他。”
“我對得起對不起,無需同你解釋,明年還望三公主不要前來此地自討無趣。”蘇萌頓了一下“不然我會以為三公主移情別戀到我身上,千萬百計找我相會。”
“你…”楚懷媜氣紅一張臉,氣到詞窮“宋鶴雩你好不要臉,你哪點值得人喜歡,憑你的陰毒么。”
“如此便好,明年要遷墳,此后就不勞公主大駕來看他。”人未死留著墳堆做什么。
“你休想,我不準。”
“昔窈的愿望就是娶個川蜀姑娘,我帶他一償宿愿,公主難道要阻攔不成。”蘇萌寒如兵刃的眼神“公主還是珍惜眼前人的好。”
“我不會放過你和那個野道士的。是你背叛了昔窈,是你說過此生不娶陪他,我才放棄的,宋鶴雩你背信棄義,負心薄幸,你如何對得起顧昔窈,對得起你的良心。”楚懷媜大喊。
蘇萌卻再未給回應,躍馬而去。他自然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正是他的良心讓他第一時間,第一眼認出了顧昔窈,沒有再次錯失。
蘇萌在臥房里安置好昔窈的牌位,擺好供品,燃了香拜完,不覺有些啼笑皆非。找了本書坐在窗下大發時間。
宋夫人派人來催他去侯府,蘇萌一直未動,馬聲嘶鳴,書言跑進來“公子,小野回來了。”
“公子,道長給你搬了半車東西回來,還給你抓了只松鼠。”小野呵斥喘勻了“哎,書言我跟你說,你是沒看到,道長在咱們府上斯文有禮的,到了山上就如脫了僵的野馬,一會兒刨地搬酒,一會兒上到山上抓雞攆兔子,整個山頭被他折騰的慘不忍睹,寺里剛出鍋做好一板豆腐就被他端了,還給公子打了好幾壇山泉水說泡茶喝。這把我累的。”
放下一半,剩下的拉倒侯府,蘇萌先騎馬過去了,總算在掌燈前趕到了侯府,都已經要開家宴了。
宋清持拿走燭臺,退出臥房靜靜地離開了…
蹁躚人知否,花開雪融又一秋。青絲已換滿白頭,誰知此生幾回眸?
一夕間,年頭走到新舊交替的最后一天,除夕的清晨醒來。
宋清持抱著星琰來找蘇萌,蘇萌在床上正打坐,宋清持退出門外等他,星琰去抓燈籠上的穗子。
蘇萌睜開眼睛,走到門外,啟唇便是明媚“早啊。昨晚多謝了。”
“你我之間不需言謝。”宋清持的目光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