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就是習(xí)慣了沒有他的日子,眼看肚子越來越大的時候,母親卻突然病逝......那段人生里最灰暗最絕望的日子。
再后來,就是她挺著大肚子,被房東趕出來,再去挨家挨戶地租房子......遇到薛阿姨之后,被好心的薛阿姨照顧......后在自己產(chǎn)后身體幾乎不能動彈的情況下,孩子被迫被薛阿姨的家人送去福利院......她身體允許后又去找孩子......為了賺錢痛苦做出讓一諾繼續(xù)留在福利院,自己當(dāng)一個義工的決定......
童心一邊回憶,一邊娓娓而談,或許是這些經(jīng)歷已經(jīng)遠離她,也或許是已經(jīng)在心里回憶過無數(shù)次早就疲累了,講起來的時候,她的心里和語氣里早已經(jīng)無波無瀾。
一口氣不知道說到了什么時候,待童心發(fā)覺自己的雙腿有點發(fā)麻,下意識地去活動四肢的時候,不經(jīng)意看了一眼對面的康子仁,昏黃的夜燈下,她清楚地看到了他臉上的淚水。
他居然哭了么?
盡管親眼見到過他傷心的樣子,也見過他因為痛苦而雙眼泛紅的樣子,卻是第一次看見他這樣毫不掩飾肆無忌憚流淚的樣子。
童心心里驟然一痛,忙站起身,忘記了自己還在發(fā)麻的雙腿,走下沙發(fā)就向他走過去,雙腳在剛落地準(zhǔn)備抬起的時候,膝蓋突然一個打彎,她的身子猝不及防地向前倒去。
康子仁眼疾手快,長臂一伸,扶住了她的肩膀,起身直接將她打橫抱起放在了沙發(fā)上,自己坐在了她身邊,側(cè)身對著她,一直沒有說話。
“你......沒事吧?”她驚魂未定,騰得又站起來,一邊揉著發(fā)麻的膝蓋,一邊抬眸問他。
他臉上方才的淚水已經(jīng)被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擦去,從這個側(cè)后方看過去,只能看到他臉上線條緊繃,眼睛不斷地忽閃著。
她剛才又看錯了嗎?燈光的問題嗎?他臉上的不是淚?
那就好!男兒有淚不輕彈的,怎么這點事就讓他落淚了。
“童心,”他驀地轉(zhuǎn)過身來,目光定定地看向她,“我現(xiàn)在終于理解你為什么能那么殘忍地對我了!你都可以這樣殘忍地對待你自己,對待我們的女兒,又有什么不能對我的呢?”
童心先是一怔,回味過來他的話之后就了然了。
他這是在責(zé)怪她了!
怪她對自己不好,怪她對一諾不好。
“你好傻!瞞我瞞得好苦!簡直讓我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一個被萬人唾棄的負心漢!”他劍眉緊蹙,眉宇間是顯而易見的自責(zé),愧疚和悔痛,雙手捧起她的臉,低頭深深地看著她。
自從確定了一諾就是他的孩子,他無數(shù)次想過這幾年一個人是如何辛苦地走過來的,又無數(shù)次的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只想以后自己該如何補償母女倆就夠了。
可是,當(dāng)她今天晚上把那段傷痛的流年往事一段段講給他的時候,他無可抑制地痛恨自己,恨自己怎么可以這么愚蠢地心安理得地過了這么多年?把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仍在痛苦里度日如年,自己卻在國外自由自在地讀什么狗屁博士!
聽到這些,想到這些,心疼難抑。
他發(fā)現(xiàn)自己最近窩囊了好多!男人怎么可以一次次掉淚?上次在自己最寶貝的女兒面前掉了淚,如今又在自己最愛的女人面前情不自禁流淚......是覺得自己沒用么?
“沒人唾棄你,就如同我和一諾從來都沒怪過你一樣。”童心抬手將他的手拿下,輕聲說:“我之所以全部告訴你,不是想看到你這樣自責(zé)的,也不是為了在你跟前訴什么苦,邀什么功。你今晚不是一直在問我,還相信不相信你。我相信你,所以毫無保留地全部告訴你,你滿意了嗎?”
“嗯......不,”他點點頭,又搖搖頭,“不滿意,一點都不滿意!”
“還不滿意?那你還想知道什么?”童心納悶地皺了皺眉。
“你得答應(yīng)我,以后不管發(fā)生什么事,你都不能再隱瞞我。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能憋在心里不說,對我有什么不滿也要及時告訴我。”他霸道地將她抱起來放到自己腿上,命令的語氣。
“憑什么只讓我這樣?你自己呢?”她從他懷里掙扎出來,指了指夏冰的房間,示意他這里是公共場合,注意形象。
“我......”康子仁頓了一下,堅定地說:“我要你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做對不起你和一諾的事。”
童心挑了挑眉,“好唄,那就相信你了!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你去陪一諾睡,我今晚去夏冰的房間睡。”
“為什么?不行!”康子仁抱緊她,賴著不放。
“你不要過分,這不是你家,總不能你來了就讓我把夏冰打入冷宮吧?”童心使勁從他懷里掙扎出來,下了沙發(fā),佯裝惡狠狠地警告:“你再胡攪蠻纏,就別怪我把你攆到你未婚妻那里去了!還有,明天你陪一諾出去玩,我不方便就不去了。晚安!”
童心說完,就去了夏冰的臥室,康子仁在她的話里愣了好久,才漸漸緩過來。
他明白她的意思,不想這樣跟他出現(xiàn)在公眾視線,怕他被有心之人圍觀吧?
只是,出現(xiàn)不出現(xiàn)已經(jīng)不重要了!舒一曼這么一鬧,他已經(jīng)有預(yù)感又要在本市各大雜志報刊上出回風(fēng)頭了!
*
翌日清晨,濟仁醫(yī)院。
安靜的vip病房區(qū),突然“嘭”得一聲悶響劃破安靜,是玻璃杯摔到墻上的聲音,緊接著是“嘩啦”的聲音,玻璃碎片落地。
“吱呀”,一個病房門被推開,里面走出來灰頭土臉的舒一鳴,身后還有舒一曼撕心裂肺的刺耳咆哮:
“哥,你要是還不打算給我好好解釋清楚,我永遠都不要見你!永遠都不要認你這個哥哥!”
舒一鳴皺了皺眉,“嘭”得甩上了門。
這個丫頭,越來越跋扈不說,怎么能這樣愚蠢?又去做投懷送抱的事去了?真是不知道該可憐同情她,還是該說她可悲。
哎!如果子仁不是他的兄弟,他或許早就逼他把這姑娘娶了算了,她這樣驕橫的性子如不還不收斂,嫁給誰都難免走上離婚。
不過......她剛才說是因為知道了自己想要害她,才那么著急想徹底永遠纏上康子仁?莫非自己跟老太太的計劃被別人聽到了?
舒一鳴正站在舒一曼的病房門口腹誹,歐陽艷匆匆地趕了過來。準(zhǔn)確地說,是興匆匆地趕了過來,手里似乎還拿著幾本書,雜志?
“一鳴啊,一曼怎么樣了?我一聽說就趕緊來了!”看見舒一鳴,歐陽艷下意識地把手里的幾本報刊藏在了身后,一臉擔(dān)憂地問。
“噢!一點皮外傷而已,就是情緒比較激動,剛把我趕出來,不過她應(yīng)該比較想見您!”舒一鳴淡淡地說著,打開了身后病房的門,“請進。”
“好的!”
舒一鳴的視線掃過歐陽艷手里的東西,瞬間就皺起了眉。盡管沒太看清楚那封面上的照片,但那幾個大號黑體字不要那么醒目好不好?
康氏集團董事長與未婚妻辦公室里上演活春宮!
呃?
舒一鳴有種上去從歐陽艷手里搶過那幾本雜志的沖動,最終還是咬牙忍住了,把她送進去反手關(guān)上了門。
舒一曼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拿起桌上的杯子又要扔過去,抬眸見是歐陽艷,才緩緩收回了手,不情不愿又格外委屈地喚了一聲:“伯母。”
歐陽艷看到頭上纏著紗布的舒一曼,忙心疼地小跑著過去,把手里的雜志放在舒一曼枕頭邊,抬手撫摸著她的頭,“呀,一曼啊,快讓伯母看看,沒事吧?你說子仁怎么這么狠心......”
“我沒事!不怪子仁,他生氣是應(yīng)該的!不生氣才怪!”舒一曼淡淡地說了一句,在看到那幾本雜志和報紙的時候,臉上瞬間泛起驚喜之色,撥開歐陽艷的手,忙拿起看了又看,翻了又翻,忍不住驚訝地問道:“伯母,你找的這些媒體效率真高啊!這么快就出來了!各種版面的頭條!太好了!”
可不是么,歐陽艷拿來的有雜志有報紙有期刊,全都是本市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拿襟w。今天的頭條,不管是娛樂,財經(jīng),還是生活版,刊登的照片全都是“偷拍”的高清床照!男女主人公自然就是她歐陽艷的兒子和她一心認定的兒媳婦了!
雖然照片全都是兩人半裸上身相擁而眠的樣子,但題目火辣,內(nèi)容更是夸張,從兩個人一見面到熱吻,從前戲到酣戰(zhàn),再到尾聲,全部寫的淋漓盡致,好像真的站在旁邊看了個清清楚楚一樣。
娛樂版的宗旨本身就是八卦,怎么吸引眼球怎么來。而財經(jīng)版報道這個八卦的目的是說,康氏和國安銀行聯(lián)姻已成定局,強強聯(lián)手之后,將來這兩個集團在濟城市必定更加矚目。
至于生活版,在濃重筆墨描寫了這對未婚夫妻從見面到共同午睡的過程之后,只輕描淡寫地說:即使是豪門的情侶,也要適時增加點生活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