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淑兒走出宗人府的大門,深深吸了一口宗人府大門外的空氣。
只見為她開門的兩個小公公,一直都低著頭委屈的模樣,根本不敢直視蕭淑兒。
要知道這個驕縱蠻橫的長公主,在宗人府的這些日子已經(jīng)要了他們半條命,現(xiàn)在把她送走,真是送走了一尊容不下的大佛。
白梅早已在門外等候多時,見狀立刻帶著一幫宮女上前迎接,攙扶著蕭淑兒回宮。
蕭淑兒雖然穿著寒酸,臉上不施粉黛,一頭青絲也未曾好好梳理,可她在這宗人府,卻是沒吃什么苦頭。
她不給別人苦頭吃就不錯了,又有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白梅卻一把拉住她,心疼地道:“公主,你都瘦了。”
“總算是出來了,在那個臭味熏天的地方再待下去,我都要瘋了。”蕭淑兒狠狠地甩著袖子抱怨。
婢女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說話。
“皇兄可真夠狠心的,居然真的將我關(guān)在那里這么多天,這是真的為了一個小賤人的命,想要我的命!”蕭淑兒的眼中透出惡毒來。
白梅只笑著殷勤道:“怎么會呢?皇上最疼公主了,這么做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
她心道這欺君之罪,加之栽贓他人,還殺害江太醫(yī)一家老小,這樣的罪名換了別人,早就被大卸八塊了,哪會連毫毛都沒掉一根?
不過,這話她當然是不敢說的。
蕭淑兒沉下臉來,問道:“那個小賤人,還有孟聿修,他們怎么樣了?”
白梅一顆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遲疑地道:“他們眼下挺好的……據(jù)說孟將軍,一直在準備兩人的婚事……”
果然,她話音未落,蕭淑兒就如同炸毛的野貓,尖叫起來:“什么?準備婚禮?他們害我淪落至此,居然還要成親?皇兄……皇兄準許了?”
白梅不動聲色地同她拉開一點距離才道:“皇上默許了。”
蕭淑兒停住步子,怒吼道:“不可能!”喘了幾口氣她總算冷靜了一點,一雙眼睛目露兇光,轉(zhuǎn)了又轉(zhuǎn),“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他們別想好過!”
不過一向說風(fēng)就是雨的蕭淑兒,此刻卻沒有立刻下達命令,而是吩咐白梅一行人先回府,說要調(diào)查清楚情況,再做行動。
看來在宗人府待的這些日子,也將她的心性磨礪得平穩(wěn)了幾分。
風(fēng)和日麗,是個出門的好天氣,婆婆提著籃子,出門想買些好吃的,給常離離燉湯補補。
她發(fā)現(xiàn)常離離前些日子一早便回來,卻是窩在房間里,這些日子又流連軍造處,久久不回府,回到府中,已經(jīng)累得倒頭就睡。
這么下去,她怕她那小身板會經(jīng)受不住。
孟聿修自然將她照顧得很好,可常離離還是嘗嘗念叨她做的魚湯。
菜市場人頭熙攘,天光還未大亮,這里已經(jīng)熱鬧非凡。
叫賣聲、討價還價聲不絕于耳,這嘈雜之聲,讓人安心。
婆婆臉上帶著一抹慈祥的笑意,在年輕的賣魚小販的攤位前,看那些剛打撈上岸的魚。
賣魚的小販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很爽快地給婆婆便宜了一些,可在婆婆拿出錢袋要付錢時,卻有一只白皙纖細的手,先遞了一錠銀子給小販。
婆婆看向那只手的主人,愣住了,小販接過銀子也是目瞪口呆,為難地道:“姑娘……這……您看我這才剛開始擺攤兒,您這銀子,我這小本生意,一時半會找不開啊……”
小販話音未落,那姑娘便爽利地道:“不必找了。”
小販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著那年輕姑娘拉著婆婆走開,他把銀子拿到嘴邊咬了咬,寶貝地用衣服擦了擦。
婆婆回過神來,想要掙扎,奈何郭妍可是個練家子,她哪里能掙脫出來。
“你這姑娘怎么糾纏不休?我都說了我老婆子不認識你!”婆婆有些惱怒了。
郭妍卻是不慌不忙,聲音淡淡地說道:“您先別忙這么說,等你見到那個人,就不會這么說了。”
婆婆想不出她說的是什么人,可聽著她這么胸有成竹的語氣,她的一顆心也開始七上八下。
“你放開我!你這個小丫頭片子,要把我這個老婆子帶到哪里去!”她見掙脫不開,忙大喊大叫,“救命……”
她剛喊出兩個字,就見郭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zhuǎn)身,輕輕在她喉間一點,她便覺得發(fā)不出聲音了。
郭妍親昵地挽著她的胳膊,在她的耳邊輕聲道:“常媽媽,放心吧,我只是點了你的鴨啞血,一會到了地方,我會給您解開的。”
婆婆只能任由郭妍帶著她往人煙稀少處走去,朦朧的天光下,白日里繁華的街道,此刻只能看見寥寥的身影。
很快他們便轉(zhuǎn)入了一個清冷的小巷,接著進了一個僻靜的小院。
那院子破落,一看便是荒廢許久,而院子的正中央,站著一個挺立的身影,身子婀娜,被黑色的花紋繁復(fù)的衣裳包裹著,戴著一個黑色的斗笠。
饒是未曾露出臉來,也能感覺到,斗笠里藏著的,定然是張美艷的臉。
婆婆看著那人影愣住了,郭妍放開了她,解開了她的啞穴,她卻忘記了掙扎。
直到郭妍走出院子,在她的身后關(guān)上了院門,而眼前的人,緩緩轉(zhuǎn)過身來,她才回過神來。
她仍是說不出話來,手臂上隨意挎著的籃子,掉在了地上,鮮活的魚從籃子里跳了出來。
她枯瘦的雙手,伸向那道纖長的身影,顫抖著,眼中蓄滿了淚水,雙唇顫抖,卻哽咽著說不出一個字。
黑衣女子,伸出蔥白似的手指,取下頭上的斗笠,斗笠上的黑紗也隨之落下,露出一張冷若冰霜又艷若桃李的臉來。
“常媽媽。”她冷艷的臉上,露出些許柔光,看著眼前十多年未見的故人,眼角淚光閃動。
婆婆眼中的淚水滾落,人卻整個僵住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道:“你……你……你是……馨兒?”
馨姨滿是成熟風(fēng)韻的臉上,笑容明凈如同少女,又透出悲傷來。
“常媽媽,是不是把馨兒當做皇后了?”
婆婆眼中透出難掩的失望,笑容安慰中又帶著自嘲,她嘆了口氣:“也好,能看見你好好的,我也是開心的。”
之后她走上前去,將馨姨摟入懷中,兩人都是淚如雨下。
婆婆的身子已經(jīng)有些佝僂了,瘦高的馨姨彎下身子,如同一個孩子般,窩在她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