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著火把的地宮之中，郭妍和檬欣微微躬身，恭敬地站在馨姨面前。

一身黑色繁復紋理衣裳的馨姨，皺眉揉了揉額頭，不耐地道：“孟聿修，真是任何事都要和我們作對。”

“據說副門主就是因為他，一直都沒能好好樹立起威信！”檬欣憤憤不平地道。

郭妍立馬瞪了她一眼，她才收斂了情緒。

馨姨思忖著道：“老賊子生性多疑，凡事不可急功近利，他連孟聿修都有所提防，何況是旁人，你們不提醒他不要心急便也罷了，怎么也這么糊涂呢？”

檬欣嚇得不敢說話，郭妍轉移話題道：“好在常離離沒事，也算有驚無險。”

說起這事，馨姨又是一陣頭疼：“常離離的身世，還是沒有頭緒嗎？”

郭妍慚愧道：“還沒有。”

“馨姨你不知道，根本無從查起，咱們大順被滅，從前的東西也都被銷毀了，活口什么的，除了逃出來的咱們，也所剩無幾了，線索什么的，十幾年前就斷了。”檬欣一臉懊惱地道。

郭妍推搡她，她也一直往下說，說完才后知后覺地發現馨姨正冷冷盯著她，她忙低下頭，大氣也不敢出。

“要是這么容易查到，還用得著你們嗎？十幾年前我就該查出來了！”馨姨的聲音里微微帶著怒氣，藏著一絲感傷。

郭妍忙道：“馨姨，雖然不好查，但咱們還有別的辦法，既然不能暗訪，那便明察。”

“明察？”馨姨疑惑地看向郭妍。

郭妍的目光變得悠遠，她肯定地道：“其實我去找過常媽媽了。”

馨姨臉色變了變，不悅地道：“你進了將軍府？”

郭妍立刻半跪在地：“馨姨，我確定那就是常媽媽，你沒有看見，那就是常媽媽啊！雖然我只在小時候見過她幾次，但是那就是溫柔的常媽媽，我絕對不會認錯，我沒忍住，就偷偷溜進了將軍府，您放心，絕對沒有別人發現。”

馨姨眼中閃過凌厲的光，片刻之后卻變得溫軟：“切莫意氣用事，稍有不慎，可能就會毀了咱們三頁門。”

“對不起馨姨，不過這次去了之后，我確定那就是常媽媽，我和她說了話，她只是趕我走，并沒有揭發我。”郭妍誠然道。

馨姨聞言動容：“你這么說，我也想去看看了。”

檬欣在一旁乖巧地不說話，不過有點驚訝，一向雷厲風行，比男子還要厲害的馨姨，竟然會露出這種表情。

曾經，她也只是個少女，跟在皇后的身邊，受她的庇護，受常媽媽的照顧。

后來國破家亡，什么都沒有了，她們都離她而去，她帶著一幫小輩，不得不一人肩負起重任。

可她也會疲憊，也希望再見故人，受人照顧。

“那一定就是常媽媽了，可我們現在不能接他過來，中間還隔著一個孟聿修，將她接過來會打草驚蛇。”馨姨認真思索道。

郭妍想起常媽媽的樣子，終是什么也沒說，只道：“馨姨，眼下最要緊的，還是查明常離離的身份，既然斷了線索，那便直接去問常媽媽便可。”

馨姨輕笑起來，滿意地道：“對，可以直接去問常媽媽，何必饒那么多彎子，你一向穩重，況且你已經見過常媽媽了，這件事便交給你去辦。”

郭妍立刻答應下來，心里卻有些忐忑。

她覺得事情和馨姨想象得有些不一樣，馨姨定然是以為常媽媽同她相認了，護著她離開了將軍府。

可事實并非如此，常媽媽分明在躲避她，分明不想同她相認，分明不愿意和她多說話。

是不想放棄眼下安寧的生活嗎？還是有其他原因？

郭妍也不知道，只能當面去問她了，把所有的事情都問清楚。

“你一個小姑娘怎么說起這些話一點也不害臊，再說你知道什么？”常離離鼓著腮幫子，紅著臉道。

陸茗震驚地看向常離離，慌張地道：“完了完了完了，離離姐，你完了，你鬼迷心竅了，將軍變成了狐貍精，把你迷住了！”

常離離嚇得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壓低聲音道：“你胡說八道什么呢？小聲點！”

陸茗意猶未盡地拍開她的手，乖乖小聲地道：“離離姐，這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我告訴你啊，咱們可不能太相信他們了，還是要讓自己變得更好才行，才能不被他們看扁了！”

這要擱平時，常離離哪里會去聽她這個小丫頭片子的胡言亂語，可常離離此時竟然信了，她想起了之前參加蕭淑兒舉辦的宴會，那些個千金小姐嘲笑她，她心里邊不是滋味。

她咬咬牙，下定決心要好好改造自己。

將軍府，書房之中，孟聿修正在看兵法，靜梅敲門進來，躬身在孟聿修對面一一稟報。

“什么？晚飯都沒吃？”孟聿修放下手里的書，皺眉。

“是，準夫人還拜托奴婢去買針線和女戒。”靜梅乖乖稟報。

在她以及府中所有的下人眼中，這常離離成為將軍夫人，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心里都向著干脆叫夫人得了，可知道姑娘家都是面皮薄的，所以當面還是叫常姑娘，可背地里，卻早已是一口一個準夫人地叫了。

孟聿修聽了也高興，這件事便被默許了。

“針線？女戒？她這到底是想干什么啊？”孟聿修不解。

靜梅還等著孟聿修的答復，這東西，到底是買還是不買。

“東西自然是要買的，以后夫人吩咐你買的東西，你盡管買便是，不過還是得跟我說一聲，你去吧，別讓夫人起疑心。”孟聿修說完便起身離開了書房。

常離離和靜梅本就熟絡，最近又經常拜托靜梅買東西，靜梅每次都是圓滿完成任務，常離離便越發對她信賴了，絲毫沒有提防過她，這么好的眼線，孟聿修可得好好保留著。

他離開書房之后，便去了廚房，吩咐廚房做了些清淡的吃食，用食盒裝好，提著去了常離離居住的院子。

此時婆婆也在園中徘徊，面露焦急，見到孟聿修，也顧不得禮數，如同見了救星似的拉住了孟聿修。

“離離也不知道怎么了，這些天就一直很早就回來了，還總是心神不寧的，她是不是在軍造處遇到什么事情了？”婆婆急切地問。

孟聿修微微一笑：“放心吧婆婆，她沒什么事，你不用擔心，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