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著走著,來到一座拱橋旁,精致的小橋,通體乳白,架在清澈見底的小河上,頗有意趣,讓人的心都安寧下來,橋的那邊還能看見一個古樸的小亭子,頂上的紅瓦惹眼。
常離離忍不住走了過去,橋的那邊看不見亭中的模樣,行至拱橋之上,才見亭中一坐一立的兩抹人影。
坐著的人一頭黑發如墨,被金冠整齊地束起,一身淡金色的袍子繡著金線看起來雍容華貴,那人微垂著頭,手里拿著一顆黑子,面前是一個棋盤。
他似乎在思索下一步該如何落字,可他的對面,根本沒有人。
他的身后站著的身影,是個身材勻稱的女子,一張臉雖然有幾分大刀闊斧的味道,卻是個秀色可餐的,一身宮女的衣裳,卻不像是普通的宮女。
那女子忒機警了,常離離就這么站在橋上,往下看去,她竟也發現了她,抬頭目光凌厲地射來,嘴里的低喝隨之而出:“誰!”
常離離嚇了一跳,開始糾結是拔腿就跑,還是說明自己沒有惡意。
這時,那男子抬起頭來,他的衣著華貴,身形卻有些瘦削,華貴的衣袍倒顯得有些厚重。
而這樣的打扮也掩去了幾分他謫仙似的氣質,他抬起頭朝常離離看去,臉上帶著淡淡的蒼白顏色,面容沉靜,清冷如霜。
看見常離離,他那沒有溫度的眸子,染上了些許詫異的顏色,清冷的面容,似有春風輕拂。
“肅……肅凌?”常離離震驚了,看他這一身模樣,他什么身份,她都不敢想。
她愣在那里,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打個招呼。
蕭凌守卻毫不猶豫地放下了手里的棋子,起身朝她走來。
他身后的宮女低聲皺眉說了什么,他沒有理會。
不過短短一段距離,他的臉上卻如同季節變換,冬去春來,來到常離離面前,方才還冰冷的臉上,帶上了淺笑。
不管怎么樣,他看上去是歡喜的。
“離離,你怎么在這里?”
常離離尷尬地笑著道:“我……我是來幫孟……孟將軍送點東西。”
接著她明顯感覺到周圍的溫度驟降,她下意識地緊了緊衣服,咽了咽口水。
“這樣啊,”他的聲音仿佛籠了一層寒冰,靜默半晌,就在常離離斟酌著準備離開的時候,他說道,“既然來了,過來坐會吧。”
他說完轉身就往亭子里去,常離離欲言又止,感受到了不可違逆的氣息,乖乖跟著他進了亭子。
可她又覺得這蕭凌守身邊的侍女似乎對她有意見,面色不善。
“坐。”蕭凌守抬手道,臉色緩和了許多。
常離離不自在地坐在棋盤的對面。
“藍蘭,去給離離姑娘沏杯茶來。”蕭凌守微微側首吩咐道。
可他身后的侍女竟然有些不樂意:“殿下……”
蕭凌守眉頭微皺,冷聲道:“去。”
她這才幽怨地看了常離離一眼,離開了。
“這身衣服,倒是很適合你。”待宮女離開,蕭凌守如此說道。
他的聲音里,竟然隱約有幾分能稱得上溫柔的東西。
常離離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有點不知所措地道:“啊,還行吧。”
微風拂過,初秋的氣息有些涼,卻也秋高氣爽。
兩人一時無言,常離離不禁覺得尷尬,主要她現在看著蕭凌守如此打扮,她實在沒有膽子像從前那般口無遮攔。
“下一盤?”蕭凌守優雅抬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眼中還有淡淡的期待。
常離離訕笑道:“要讓您失望了,我……我只會掄打鐵的錘子,卻不會在這棋盤上爭斗。”
蕭凌守嘴角勾起一抹笑,像是被常離離的話逗笑了,說道:“你倒是毫不造作,直接得很,我從沒見過一個女子如你這般。”
常離離只能繼續假笑,心道這大概是在說她不像個女子吧。
她不知如何接話,只覺得氣氛有點僵,這時聽見腳步聲傳來,是那個侍女端了茶盞前來,形色匆匆,一臉擔憂。
難道擔心我把她家殿下給吃了?常離離心道,她在心里嘆息一聲,覺得這姑娘實在是想多了,他們家殿下這深沉模樣,只有把別人吃了不吐骨頭的份。
那侍女進了亭中來,不客氣地將茶盞放在了常離離對面。
常離離猛然想起自己出來溜達挺久了,著急地起身,惹得兩人詫異地看向她。
“沒事,我就是想起來,這宴席快開了,我得趕快回去,我得失陪了。”她起身匆匆離去,雖然想著能趕快離開這尷尬的一方亭子是好,但心里也是真的著急。
她轉身之后,沒有看見蕭凌守眸中的黯然。
走了幾步,她又轉過身來,蕭凌守的眸子重被點亮。
“我……肅……殿下可否告知含元殿怎么走?”常離離勉力露出一絲笑容。
于是乎,蕭凌守便派了身邊的侍女給常離離帶路,常離離一邊說著那怎么好意思呢,一邊跟著侍女離開。
待再也看不見她的身影,蕭凌守在亭中坐下,從袖中掏出一個看起來看起來有些丑的匕首,抽出一寸白亮的刀刃,看著刻著的一個端正雅致的“離”字,露出笑容,用手指輕輕摩挲著那字。
“我以為那日一別便是永訣,今后便天各一方,只能睹物思人,沒想到你今天竟活生生地出現在我面前,這是不是緣分未盡?”他的笑容如溪流冰釋,他收起匕首,握在手心如珠如寶,送入袖中。
常離離跟著叫藍蘭的侍女往前走,這七彎八繞的,沒個人帶路,她當真找不著了。
待能看見含元殿的殿門,她笑著想向藍蘭道謝,卻看見她冷著的一張臉。
大抵是跟著自己的主子久了,這面癱的病癥被傳染了,侍女的臉也若籠了層寒霜,目光也是冰冷的。
“謝謝……這位姐姐啦。”常離離說著后頸有點發涼,迫不及待地要往含元殿走。
藍蘭的聲音冷不丁地在背后響起:“離我們家殿下遠點。”
“啊?”常離離轉身一臉匪夷所思。
藍蘭冷笑一聲:“你這樣想攀龍附鳳的女子我見的多了,我告訴你,不想死的話就別靠近我們殿下。”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常離離站在原地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威脅我?我做了什么要威脅我?這皇宮里的人真是個個都……腦子有點不好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