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她不會無事獻殷勤，孟聿修的嘴角還是不自覺的勾起，硬朗鋒利的輪廓也柔和了幾分。

“這我可得好好想想。”孟聿修嘴上如此說，卻手腳利落地將常離離打造的箭都收攏起來。

常離離眉頭一皺，不滿道：“拿人的手軟，吃人的嘴軟，怎么到你身上就不靈驗了？可你東西倒是收得快。”

孟聿修面不改色地將箭悉數栓好，拿在手里，笑盈盈地道：“你這箭的確做得用心，不會這些日子你就是在忙活這個吧？”

“啊？”常離離心虛，移開目光道，“對……沒錯，如你所見。”

“這箭的確不錯，那我便答應你，帶你去騎射比賽，到時候便用你打造的這箭，看看是不是真的中看又中用。”孟聿修輕笑道。

其實他一向不喜歡這種比賽，從前也未曾參加過，無論參不參加，他都是眾人心目中默認的第一。

所以歷年來的騎射場上的第一名，也總是勝之不武，每每比賽得勝，還要被旁人說“若是孟將軍來了，當如何如何”這種話。

時間長了，這騎射比賽便完全成了消遣之事了，很少人愿意認真比賽，但礙著這是皇上歷年都會到場的比賽，除了孟聿修又有誰敢不賞臉呢。

況且，孟聿修看著手里的箭，的確制作精良，可若用來殺敵，他自然是不想的，拿來參加這樣的比賽，再好不過了。

常離離本來會費上一番周折，不想他答應得這么爽快，忍不住歡呼一聲，竟朝孟聿修撲了過去。

于是，受寵若驚的孟聿修，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擁抱愣住了，卻還是下意識地，動作快如閃電地將手里的箭拿到了身側。

還來不及高興，見箭沒觸及常離離，松了口氣。

可下一刻，常離離便愣住了，軍造處的眾人，也愣住了。

唯有孟聿修回過神，竟也沒有推開她。

雖然帶著汗水的氣味，但懷中的溫軟如此真切，一股清淡好聞的熟悉的香氣，充盈著鼻息，染了滿懷。

他頷首輕笑，溫柔無聲，輕輕抬起手。

人群靜默了短短的一瞬，瞬間恢復了喧囂，甚至比方才還要雜亂吵鬧。

常離離能感覺到，他們暗暗投過來的目光。

她連忙從孟聿修的懷里幾乎是跳了出來，將孟聿修伸出的即將撫上她背脊的手，給撞開了。

“那……那就這么說定了，我還得好好準備準備。”她說完低頭又去忙活，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孟聿修那只骨骼清晰的手，探入了常離離的視線里，在打鐵臺上輕敲了幾下，聲音帶上了笑意：“那你好好準備，我也得回去準備一番，畢竟兩日后便是騎射比賽了。”

常離離狠狠點了點頭，依舊紅著臉埋著頭。

孟聿修等了一會，仍不見她抬頭，眉眼含笑，閑庭信步似的往軍造處的大門外走去。

聽見腳步聲漸行漸遠，常離離才緩緩抬頭，瞥見大門處沒了孟聿修的人影，才松了口氣，又看了看周圍，愁悶地揉了揉眉心。

“整天和這些兵器為伴，我覺得我越來越不像個姑娘了，我是不是真應該讀讀女戒啊？”常離離納悶地想。

孟聿修回到府中，將原本要送去給常離離修理的武器，擱置在了一邊，開始吩咐丫鬟準備行裝。

“準備一身女子的騎裝，就按上次給常離離準備衣裳的尺寸。”孟聿修對著兩個丫鬟吩咐道。

兩個小丫鬟對視一眼，目光狡黠。

待她們退下，孟聿修叫來了刻守，目光卻是落在捆好的一把箭上，面上帶著似有若無的笑。

聽見腳步聲，他頭也不抬地道：“將我的流云弓取來。”

刻守詫異道：“將軍不是許久不曾用過此弓了嗎？還要屬下好生收好。”

孟聿修卻笑著道：“好箭，自然要配好弓。”

兩日后，常離離心情忐忑地抬腳往遠門出走去，黑色的長靴，將纖細的小腿裹住，紅色的衣裳下擺，隨著她的步子，流云一般搖曳。

院門打開，負手等在那里的孟聿修抬頭看去，只覺得她如一團燃燒的熾熱火焰，將周遭的一切都比了下去。

紅色的騎裝外籠著輕薄的紅霞似的輕紗，纖細的腰肢被緊緊包裹，纖細的手腕也被窄小的袖口裹住，更顯纖纖弱質，不盈一握。

可她此刻明艷的臉，燦若琉璃的雙眸，又透出無盡的靈動，一頭如墨的長發簡單地高高束起，又透出幾分英氣與秀美來。

孟聿修有片刻的失神，不待他回過神來，常離離就轉身往院子里跑去，嘴里嚷著：“我還是換身衣服吧，這身也太扎眼了，穿在身上著實有些不自在！”

下一刻，她就被孟聿修提著扔上了馬車：“再不快點，就要誤了比賽開始的時辰了。”

常離離初時總覺得有些扭捏，她還是覺得在軍造處那身沾著煙火氣的衣裳傳來舒服，不過沒過一會她便忘了這份不自在。

寶貝地抱著一個長木形的盒子，好奇地朝馬車外張望。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孟聿修問道。

常離離毫不掩飾地用敷衍的語氣道：“就是隨身攜帶的東西，你們男子不會懂的。”

孟聿修神色古怪地看了看她，便也不再追問。

下車的時候，常離離還有些惦記這盒子，將盒子放在馬車里，還擔憂地問孟聿修：“不會遇見小偷吧？”

孟聿修忍不住笑了，輕咳了兩聲道：“放心，皇家重地，不會有小偷。”

常離離這才放心。

這狩獵比賽，不愧是皇親國戚舉辦的消遣比賽，場面壯觀宏大，僅一個圍場，就同一個小村莊差不多大。

未入圍場，常離離便看見各色馬車整齊停靠在圍場邊上，一個勝一個的華麗精美。

圍場里更是置辦了宴席，長形的擺著瓜果點心的長桌，擺在偌大的靶場兩邊，供人閑坐品茗，觀看比賽。

只見人來人往，無人不是衣著華美，模樣富貴，她這一身紅衣，倒也不會顯得太過扎眼。

而孟聿修一身灰色的繡紋衣裳，倒是顯得素凈起來，反倒醒目了。

常離離看著人來人往，頓覺這真是一道不錯的風景，腦子里一個念頭，卻讓她有些倒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