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金鳳前腳剛離開部隊,陳安后腳就直奔連隊里的電話亭,迫不及待想和一些人分享他此刻的心情。
陳安無時無刻都想離開部隊,現在退伍的事情終于決定下來,他的心情無疑激動到了極點!
他想要揮手歡呼吶喊“我終于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啦!”
無奈四周都是站崗的警衛。
一路上,陳安只能勉強保持軍姿走路。
他行至僻靜角落,終于按耐不住歡呼雀躍的心情,一把脫掉軍帽往天空方向高高拋起,然后身體跳躍起來接住軍帽,反反復復忘乎所以!
根本不管偶爾路過戰友的側目!
陳安在部隊里發生的事情,遠在千里之外的舒心,并不知情。
不知道是無意還是有意為之,陳安今年要復員回家的事,他給他的幾個發小和好友都一一打過招呼,就連楊靜那里陳安都有打電話報備。
唯獨仿佛遺漏了舒心的存在一般,他對舒心絕口不提退伍的事。
距離陳安給舒心打電話,已經快一個月了。
當天舒心情緒激動之下淋了冷水浴,得了一場重感冒,再者因感情的事憂思郁結,等身體完全痊愈后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本來舒心臉蛋就小,只是有點嬰兒肥;現在人瘦下來之后,五官越發精致立體,跟畫里走出來的人一樣自帶仙氣。
只是她的臉上再難看到以往恬淡的笑容!
除了不得不出門外,舒心基本上都是宅在家里,大半時間在沉默和發呆中度過,對于周圍的人和事提不起半點興趣。
就連她的父母,都發現舒心的狀態有些異常!
舒心的家不在m縣,而是距離m縣縣城八十多公里外的y縣縣城。
她的父母都是上班族,所以家里的作息一向規律,一般不到十一點,家里就熄燈睡覺了。
舒心的爸媽每天睡前都有一個習慣,聊一會家長里短,三親六戚的瑣事,鄰里變遷的消息,又或是兒女的學習和工作。
這天,卻是個例外!
舒心爸爸舒遠白天出去應酬喝了點酒,一回到家里倒頭就睡,才一會兒功夫便鼾聲四起。
舒心媽媽李麗攢了一天的心事無處訴說,耳畔又時不時響起有規律的呼嚕聲,特別是一想起白天收到有關舒心工作的消息,她在床上更是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一時間長吁短嘆!
“哎!哎!”
舒遠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口干舌燥的,正準備起來倒水喝,就看到老婆李麗半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不停地嘆氣。
他一邊穿衣,一邊疑惑地問。
“怎么還沒睡?這一晚上,你都不知道嘆了多少回氣了?”
李麗并沒有回答,反而問道。
“老舒,你說當初我們把女兒的戶口落在m縣我弟家里,是不是錯了?女兒的戶籍要是和我們在y縣,舒心工作上的事情我們也能使上點勁,局面就不會和現在一樣復雜,舒心更不會分配到北河那么偏僻的山區教書!”
“你這是瞎操心!女兒那么優秀,工作也有著落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舒遠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走出了臥室。
等他喝好水回房間的時候,發現李麗苦大仇深的表情盯著他看,讓他心里一個激靈,不知是哪里惹媳婦生氣了。
舒遠說話有些底氣不足,弱弱地問:“怎么了?”
李麗是個急性子,瞬間像點燃的炮竹,噼里啪啦開始數落起舒遠。
“你還好意思問怎么了?暫且不說女兒工作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你一天到晚忙忙忙,女兒最近心事重重、神情恍惚的樣子,你眼瞎了嗎?都不知道想想辦法!”
“媳婦,別生氣!”舒遠湊過去摟住李麗肩膀,連聲哄勸:“女兒大了有自己的心事,我不是想著萬事有你嗎?女兒家家的心思,你們娘倆好溝通一些!”
舒遠三兩句話倒是起了很好的安撫作用,李麗胸中淤積的怨氣消散不少。
再說李麗也不是無理取鬧的人,只是遇到女兒舒心的事情,一時亂了分寸而已。
她愁眉不展地說:“舒心最近也不知道想些什么?本來性格開朗活潑的一個人,現在是能不說話就不說,一天到晚跟個悶葫蘆似的。仿佛一夜之間變成老氣橫秋的模樣!我竟然在二十多歲的孩子眼里,感受到了滄桑、無奈和不甘的痛楚!老舒,你說舒心會不會是背著我們談戀愛了?”
不待舒遠回答,李麗就搖搖頭,自言自語地否決了她的猜想。
“我們女兒打小就聽話,學習和生活從來不讓我們做父母的操心!親戚朋友都羨慕我們生了一個優秀的女兒,舒心根本不可能談戀愛!”
舒遠聽著李麗的嘮叨,神情漸漸凝重起來,
聽李麗一說,他仔細想了想,舒心確實生病后,行為就有些反常。
舒心時常精神懨懨,胃口也不好,偶爾問她什么好半天才會回過神來,走神已是家常便飯,似乎對什么都有些漠不關心。
舒遠思索再三,慎重地叮囑李麗:“女兒最近心思重,可能遇到什么煩心事,你做母親的多費點心!抽個時間和女兒好好聊一聊!”
“嗯!”李麗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忽而想起舒心工作的地方,說道:“老舒,北河那個地方,連公路都不通!想想我們一向嬌養大的女兒,上個班,回趟家,都要走十幾公里的山路才能搭上車,我這當媽的,心疼得不得了!”
對于女兒工作的問題,舒遠原本不以為意。
舒遠覺得:鄉下民風淳樸,職場是非少,正適合像舒心一樣剛剛畢業、對生活充滿無限熱情和期待的人。
只有在艱苦的環境中工作過,經歷從學校生活到社會生活的初步過渡,將來才能慢慢懂得如何在職場中生存,如何面對復雜多變的社會。
舒遠深信:北河,完全可以作為舒心一個新的起點。相信以舒心的能力,完全可以慢慢經營出一個美好的未來。
只是現在李麗點出問題的嚴重性,他才想到或許自己原先的想法,太過自以為是了!
舒遠的心情頓時變得無比沮喪和愧疚。
他嘆了聲氣:“舒心的工作問題,確實是我們疏忽大意了!”
話音落后,夫妻雙雙陷入沉默。
舒心當初教師上崗考試考了m縣全縣第一,那份輝煌和榮譽,他們作為舒心的父母感到驕傲無比!
他們一度認為,以舒心第一名的成績,將來工作應該是穩穩當當的。
不說工作的地方條件有多好,至少也不會太差!
舒心父母已經做好十足的心里準備,以舒心剛畢業的資歷八成進不了m縣城里的學校,至少鄉鎮學校應該沒什么問題。
所以,當舒心別的同學父母忙于找人走關系送禮為兒女工作奔波的時候,他們不慌不忙老神在在地在家里等消息。
他們忘了,這個社會就是一個充滿現實的人情社會!
就在今天,舒心父母終于等到舒心工作分配的消息!
只是這個消息,打破了他們曾經的美好幻想!
誰也想不到成績那么優異的舒心,最終會分配到窮山僻野、交通不便的北河教書?
而且途徑北河的國道還正在修建二級路,經常堵車,行進困難。
平時從舒心家到m縣縣城,只要一個多小時;現在修路,即便乘坐早上七點的班車,下午六點也未必可以到達m縣縣城。
據說這條路沒個三五年時間,根本修不好!
這就意味著舒心在北河工作的時間里,要遭受更多的苦難和挫折。
這讓舒心父母因他們的不作為,而陷入深深的自責當中!
半響后,舒遠揉了揉困得酸澀的眼睛后,拍拍李麗的肩膀說:“媳婦,時候不早了,睡吧!舒心工作的事情現在已成定局!就讓舒心在鄉下鍛煉幾年,我們再想辦法給她調動工作。”
“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李麗無奈地接受了舒遠的建議。
“我得好好想想,明天該怎么跟舒心說。”
臥室的臺燈熄了,舒遠夫婦漸漸沉入夢鄉。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先前他們雙雙討論女兒問題的時候,舒心就站在他們的房間門口,把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舒心害怕弄出聲響影響父母休息,躡手躡腳回到房間,心里暗暗做了某種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