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在世，有些活成了面子，有些活成了里子……”
電視里，趙大爺正在講他的大道理，秦廣林跟何妨窩在沙發(fā)上，旁邊嬰兒車里小安雅睡得正香。
三個月大的孩子，整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沒事哭兩下，乍一養(yǎng)挺煩，習(xí)慣了以后覺得真好養(yǎng)活。
不像大人，想要的太多，想的太多。
“唉……”
秦廣林摟著何妨，手在她頭發(fā)上順啊順的，忽然嘆氣。
“嘆什么氣？”何妨瞥他一眼。
“我們算不算活成了里子？”
“你大畫家，還里子？”
“那都網(wǎng)絡(luò)虛名，站大街上誰認識我……二十來萬的破車，小三居，天天深入簡出，就和個無業(yè)青年似的。”
“無業(yè)中年。”何妨糾正他，“不好嗎？”
“好，過咱的小日子當(dāng)然好……所以才嘆氣啊，追求面子太累了。”
秦廣林是忽然想起來孫文，從大學(xué)時就帶著一股勁兒，為了活得好看，天天咬著牙想出人頭地。
自婚禮過后再也沒見過，只偶爾在朋友圈刷到他發(fā)的消息，也不知道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對了，肖宇一會兒會過來，你去把頭發(fā)理理，和雞窩似的也不怕人笑……”
“我才不，一會兒我回臥室坐月子去，你別開門就行了。”
“誰坐月子坐三個月……懶死了你。”
電視沒看完，微訊就已經(jīng)響起，秦廣林起身下樓接人，何妨頂著起床后沒打理的頭發(fā)，撓著頭貓回臥室鉆被子里，和死宅家里忽然來親戚一樣一樣的。
“你女兒呢？來看看看看。”肖宇進門先四處尋摸，秦廣林家這個千金生下來以后還沒亮過相，一眼也沒瞅見過，“滿月宴也沒辦，你說這事鬧的……”
“看個屁，戴好你的口罩，坐那兒，別亂動。”
秦廣林開啟六親不認模式，“現(xiàn)在外面還沒平復(fù)呢，讓你進來已經(jīng)冒風(fēng)險了，別動……我找紙杯去。”
“嘁，你呀……”肖宇蛋疼，“我看外面兒都有人逛街了，至于這么謹慎……臥槽，你多久沒出門了？臉都圓了！”
“過年養(yǎng)膘不是正常嗎，哪像你還干干巴巴的，一點都沒長進。”
“你管變肥叫長進？”
“懂個屁，這叫壯，才不是胖。”
秦廣林一邊扯淡一邊拿紙杯幫他倒杯水，坐到沙發(fā)上推過去，道：“這幾個月怎么樣？之前你不是說幫人弄什么視頻剪輯嗎，不至于太拉胯吧。”
“嗨，別提了，這幾個月幫人寫論文，剪視頻，刷單……到處賺零錢，那個周楠幫人寫軟文廣告什么的，算是勉強撐得住。”
釣魚佬除了釣魚啥都會，在家閑的這幾個月倒是做過不少事，就是不穩(wěn)定，偶爾還會被騙——好在他腦袋瓜好使，沒被騙過錢，就是被人白嫖也很窩火，辛辛苦苦一天毛都沒落著。
“早就讓你琢磨琢磨撿起來筆，你不聽，現(xiàn)在后悔了吧？”
秦廣林笑笑，起身去書房把筆記本抱出來，這邊肖宇也從包里摸出來一摞紙，等他出來后推過去，道：“昨晚我翻出來工具，連夜趕出來的稿子，照著你那個漫畫畫的，給我看看這水平能不能混口飯吃。”
肖宇說著話靠到沙發(fā)上長嘆口氣，“要不行的話，我就只能畫本子發(fā)到那個……”
“停，你不怕給你抓了？”
“只擦邊不怕……就是得躲著周楠，太累了。”
“還得躲著你兒子。”
三十歲的男人了，要靠ghs才能維持生活，太丟人，除非實在沒辦法，不然肖宇肯定是不想干的。
正說著話，秦廣林的手機響起，他看著上面的陌生號碼想了想，站到陽臺去接通。
“喂，你好。”
“你好，是秦廣林先生嗎？”
“是我，你哪位？”
“我這邊是企鵝快漫……”
肖宇用秦廣林的電腦翻著陳瑞公司平臺網(wǎng)頁上展示的福利體系與簽約標(biāo)準(zhǔn)，待得片刻，見秦廣林從陽臺回來，他隨口問道：“怎么？”
“有人挖墻腳。”秦廣林像是剛回過味兒來，摸著自己腦袋想了想，忽然笑了，“你先看，我再去打個電話。”
他從手機里找出陳瑞的號碼撥過去，又回身到陽臺上，倚著欄桿等他接聽。
“怎么了？忽然給我打電話……”陳瑞的聲音像是還沒睡醒，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下午，估計昨晚又熬夜了。
“剛剛有個人給我打電話，自稱企鵝快漫的人，說想談一談我手上這部漫畫的事。”
“什么？！”
陳瑞一下清醒過來，頓了頓道：“他們怎么說的？”
“別緊張，沒怎么說，就簡單聊了幾句，說這部漫畫大有潛力……之前盯上這部小說版權(quán)的人是不是就他們？”秦廣林問。
何妨小說改編的這部漫畫從元旦開始發(fā)布第一篇連載，到現(xiàn)在才不過三個月，有前一部《老婆》留下的熱度打底，和原本的小說原著粉，倒是一開篇就獲得不少人氣，但一千個人心中有一千個主角，原著黨也不是都喜歡這部改編的漫畫，評分并不像《老婆》那么高，被原著吸引來的粉絲不乏有失望的，還有口吐芬芳的，與《老婆》那部的口碑比起來差很多。
好在過年期間有人曝出他們兩個人，一個小說作者一個漫畫作者，倆人是兩口子，《老婆》的主要內(nèi)容就是他們兩個的日常，才讓很多原著黨歇了火，換個心態(tài)再看才發(fā)現(xiàn)，咦，真香。
這口碑才往上提了不少，甚至有時候剛來的原著黨覺得漫畫里主角不符合心目中的形象，留言評論的時候還會被人科普：這就是作者筆下的人，他們兩口子，這貨畫畫的時候肯定有他媳婦在旁邊指點，花姐肯定不會讓他瞎畫的。
再加上陳瑞有意的資源傾斜，推薦沒有斷過，才不過三個月的幼苗，已經(jīng)有了點大火的勢頭，這下讓早就盯著這部漫畫的企鵝快漫按耐不住了。
“他們說小說原著有七部，我可以分很多季，現(xiàn)在換平臺不可能，但下一季希望可以談?wù)劊瑮l件都好說。”秦廣林忍不住笑，這還是第一次碰到被人挖墻腳。
說明什么？說明他有價值！
才不是肥宅撲街畫手，有實力的。
“當(dāng)初盯上這個版權(quán)的就是他們。”陳瑞嘆了口氣，聲音低沉道：“他們的資源……我不用說你也清楚。”
“那當(dāng)然，全平臺一推，哦嚯，直接成神。”秦廣林拿著手機側(cè)頭，望一眼小區(qū)里郁郁蔥蔥的大槐樹，輕風(fēng)吹過，樹葉沙沙作響，電話里沒了陳瑞的聲音，只能聽到他的呼吸。
“怎么不說話了？”
“……你怎么想的？”陳瑞問。
“我想個屁啊，都畫出來那么多了，還能中途換公司不成？”秦廣林笑。
成神……以他現(xiàn)在的人氣，以及《老婆》一部高口碑作品打底，如果換到行業(yè)巨頭那里再做出一部高質(zhì)量高口碑的漫畫，全渠道一推廣，很可能直接封神——就算封不了，那巨大的收益也不是陳瑞這個平臺能比的。
但他與陳瑞不止是合作關(guān)系，更是伙伴來著。
“錢嘛，夠用就行，過年那會兒我老婆還帶著我捐了一些來著，還好有免稅政策，不然心疼死我……放心吧，這部怎么也得在你這兒完結(jié)，當(dāng)初說好了的。”
“謝謝。”陳瑞在那邊吐出兩個字，沉吟片刻繼續(xù)道：“不過……以后可能會很難，你要有個準(zhǔn)備。”
“什么準(zhǔn)備？”
“我們公司的發(fā)展一直是在加速的，現(xiàn)在這個規(guī)模還是我特意放緩的情況下才穩(wěn)住……公司的福利體系開了壞頭，他們不會一直坐在旁邊看著我們發(fā)展。”
他頓了頓，“現(xiàn)在這事，是一個信號。”
鍋里就那么些肉，有人多，有人少，還有人只能喝湯。
現(xiàn)在他把肉拿出來給畫手們分，不用想也知道會有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