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不會在這里禮節上和齊太妃計較，但她心里卻記著這件事。

此時內堂內只有一個郭嬤嬤伺候，二人說話也不用那么小心，太皇太后看著她，不禁搖了搖頭：“妹妹何必折磨自己呢？明明比我還小，但這些年來在冷宮里懲罰自己，看著倒是比哀家還大了。”

提起從前，總是需要一個理由，太皇太后故意說這個，就是讓齊太妃回憶起從前的事情。

齊太妃輕嘆了一口氣，雙手緊緊的握成拳頭，眼中盡是痛苦：“好好的，怎么說起從前來了？”

她不愿意在去提起從前的事情，但太皇太后偏偏不如她所愿，說到：“妹妹，這么多年你情愿在冷宮中苦著自己，也不愿意出來，你究竟是為了你自己？為了齊家？還是為了先帝啊？”

這些年來，縱然在冷宮里，見不到那些熟悉的人，但齊太妃還是忘不了，何況是現在太皇太后偏偏要讓她記得。

就看到她這張已經長滿皺紋的臉上盡是痛苦，表情變得有些猙獰，她捂著自己的頭，拼命的搖頭：“你不要在說了好嗎？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何必再去提起來呢？已經過去了。”

太皇太后要的就是她自己崩潰，剛剛在齊太妃進宮來的路上，她就已經想明白了，齊太妃已經離開這個讓她痛苦的地方，何必在回來呢？在想想自己關押著誰，就知道齊太妃為誰而來，但她決不能讓他們得逞。

“過去？可過不去？難道妹妹忘記蕭公子是怎么死的了嗎？你不是說，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先帝嗎？你離開冷宮，回到皇宮，莫不是原諒了他？原諒他曾經對你做過的事情了？”

太皇太后的一聲聲質問，就像是刀子一樣插在齊太妃的心里，齊太妃的心里劇痛，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擔的氣這份痛苦，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因為承受不住而倒下。

難過到了一種程度之后，會讓人崩潰，但也可能會讓人變得強大。

齊太妃因為這個心結折磨自己多年，但現在聽到太皇太后的一聲聲質問，她心痛如絞，她差點死去，她想要逃離，但卻連站起來的力氣讀沒有，她只能默默地承受著這些痛苦，然后，她在痛苦中，想通了。

眼神空洞，但心卻已經沒了知覺，半晌后，有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滑落下來：“姐姐，這些年了，你不肯讓我放過我自己，還不是怕我奪了你的權力嗎？太后，太皇太后，真是風光啊。”

她從地上站起來，一雙眼睛與太皇太后對視，太皇太后沒想到她竟然這么快就恢復了，一時間不敢相信。

“妹妹在說些什么？姐姐聽不懂，妹妹愿意留在冷宮里，姐姐也是尊重你的選擇啊。”太皇太后臉上露出笑容，現在的她，像是沒事人一樣，但齊太妃卻已經徹徹底底的看透了。

“姐姐，從前我不和你爭，因為我的心從來都沒有在這宮里過，但你卻偏偏不肯放過我，我剛到冷宮里，你就算計著我，現在這么久了，你的野心還是沒有放下？先帝已經死了很多年，先帝的兒子也死了，難道你就不肯給他孫子一條活路嗎？”

太皇太后聽到齊太妃的話，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得僵硬。隨后輕聲說道：“妹妹不要胡亂猜測了，姐姐沒有放過誰呀？皇上的生病由于我有什么關系？都是皇上被那柳依諾迷惑，這一切都是柳依諾做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不紅氣不喘，若不是齊太妃早就知道她的為人，只怕是要被她糊弄了。

齊太妃搖了搖頭，說到：“姐姐，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只是，柳依諾不能動，我也不會在允許你對皇上動手，否則的話，我們齊家的勢力也不是吃素的，縱然我現在不是齊家的大小姐，但我依然是那些小輩的姑母，姑奶奶。”

齊太妃說話的聲音很輕，但卻每一句都充滿分量，太皇太后不敢在繼續反駁，只能輕輕點頭。

“姐姐，我如今已經從冷宮里出來了，只怕還得讓宮人給我收拾個住處，至于柳依諾，我會讓人去接她來到我宮里。”齊太妃說完，就轉身出了慈寧宮。

太皇太后盯著她那抹背影，氣得砸了手邊的茶盞，花瓶，若不是郭嬤嬤阻攔的話，只怕這寢宮都會被她摔個干凈。

“你剛剛都瞧見了，這女人實在是太放肆了，她竟然敢這樣和哀家說話？實在是太放肆了。”她說到此處被氣得不輕，郭嬤嬤只能為太后輕輕的順氣，說到：“太后娘娘，您息怒啊。”

“哀家現在還怎么息怒？命人看著齊淑兒那邊的情況，總不能讓她真的在這后宮里壓著哀家吧。”

太皇太后吩咐了郭嬤嬤之后，就壓制著火氣，郭嬤嬤知道她在氣頭上，現在不敢多說話，只能去吩咐此事。

宮人們做事很快，齊太妃的寢宮很快就收拾出來，至于柳依諾，太皇太后也吩咐郭嬤嬤親自將柳依諾送過去，柳依諾的臉上身上都沒有什么明顯的傷痕，但那蒼白的臉色還是能發現，她的身子很虛弱。

她在郭嬤嬤的攙扶下進了壽康宮，如不是郭嬤嬤扶著的話，只怕柳依諾會倒在地上。

“喲，這是怎么了？怎么成這樣了？”齊太妃看著柳依諾，眼中盡是心疼。

柳依諾沒想到自己這么快就能出來，更沒想到，就她出來的人竟然是太妃娘娘？她的情緒有些激動，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隨后就要給齊太妃行禮，齊太妃趕忙扶住了她，說到：“傻孩子，都這樣子了，怎么還想著行禮？”

此時齊太妃身邊有幾個宮人伺候，齊太妃吩咐宮人，帶著柳依諾去休息，還命人去請了太醫。

郭嬤嬤見這里沒有了自己的事情，找了個借口就走了

柳依諾進門之后就昏了，睡了幾個時辰，臉色才算好了一些，太醫留了藥膏，齊太妃親自坐在床邊為柳依諾上藥，柳依諾在睡夢中只覺得自己的指尖冰冰涼涼的，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為自己上藥的竟然是齊太妃？

“太妃娘娘，您怎么親自給臣女上藥呢？這些事情交給下人去做就好了。”柳依諾看著穿著宮裝的齊太妃，一時間有些不太習慣。

齊太妃正好也弄完了，將藥膏交給宮人，說到：“柳姑娘，是你和阿曄圓了我的夢，我現在幫你也是理所當然，你不必覺得愧疚。”她頓了頓繼續說道：“其實，當家若不是哀家只顧著自己了，太皇太后這些年來越發囂張，我們之間的這筆賬早晚都要清算。”

柳依諾知道齊太妃家世不一般，可她不知道，太皇太后為何如此懼怕齊太妃？她一時間沒有想明白。

“太妃娘娘，當年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柳依諾猶豫很久還是問道。

這些憋在齊太妃心里已經幾十年的功夫了，她無從傾訴，一直在心里生根發芽，若不是今日太皇太后提起，只怕是會爛在肚子里面。

“當年，太皇太后先入宮的，后來，因為齊家勢力龐大，而我，不得不入宮。”齊太妃想到這里，包含滄桑的雙眸里透著無奈和恐懼。

“她是我的表姐，我們姐妹二人的關系原來還算可以，但進宮之后，她利用我來爭寵，甚至，她將我送到先帝的床上，那個時候我已經心有所屬，縱然進宮是為了家里，但我還愿意為了那個人，保住我的純真。”

提起當年的事情她總是格外痛苦，柳依諾聽著齊太妃的訴說，才知道原來太皇太后早在當年就做過這些事情。

齊太妃不等她問，繼續說道：“但是當年，我并不知道是她做的，只當做是當時得寵的彥妃所為，那個時候彥妃懷有身孕，我在太皇太后的指使下，竟然將墮胎藥下到了彥妃的安胎藥里，彥妃的孩子自然而然的沒了，而她不久后，也抑郁而終。”

一個心地善良單純的大家族千金小姐，可卻在那個時候成了一個殺人兇手，齊太妃痛恨自己聽信了太皇太后的話。

“那……之后呢？”柳依諾試探的問道。

齊太妃輕輕搖頭：“之后，先帝知道了我的罪行，但可能是因為齊家的緣故并沒有處置我，后來，我的心上人也來到京城，但他的家族得罪了先帝，先帝想盡辦法除掉蕭家，我……我也成了他的一把刀。”

當年的事情誤會重重，其中太皇太后到底都做過哪些事情，齊太妃并不完全清楚，但她明白自己做過什么，那無辜的孩子，還有蕭公子和先帝，這些人現在都已經不再了，但她每天晚上閉上眼睛的時候都能看見他們。

她痛苦，每日都神情恍惚，那個時候她自愿去了冷宮，一去好多年，也是在冷宮里她才知道，原來她神情恍惚是因為太皇太后給她下了藥。

“太皇太后這個人心思實在太過復雜，她的心里沒有任何人，現在，你和阿曄得罪了她，她必然會對付你們二人，我會盡力幫助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