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目光迎向姜大夫，柳依諾嘴角挑起一抹嘲諷笑意，“我碰過，鎮南候身死便是我下毒了？”
樓瑾這是想讓她和墨玨曄徹底身死江州，柳依諾眸光微轉，落在姜大夫身上，在這寂靜的屋內從容起身。
“姜大夫可查出什么了？”
柳依諾這般含笑問著，那姜大夫恨恨放下銀針。
“我告訴姜大夫可好？這是醉消無。”柳依諾一字一句，那姜大夫蹙眉，還未開口，柳依諾又道：“難道姜大夫不知道什么叫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嗎？”
姜大夫驀然看向樓瑾。
柳依諾笑，一樣是什么證據都沒有，樓瑾能憑著裝裝柔弱污蔑她，她難道就不能僅憑著兩句話把矛頭轉向他了？
一旁鎮南候的后院姨娘和庶子聽得云里霧里，見姜大夫望向樓瑾，頓時一陣激動，“可是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害的侯爺？！”
樓瑾聞言，嘴角扯出兩分笑意朝著眾人望去，那群人只覺得背后一涼，渾身打了個哆嗦，只有少數曾經得寵的還在喋喋不休。
“姜大夫覺得，是我害得父親？”
淡淡的問話，卻無人敢質疑，所有人都在等姜大夫的話，柳依諾卻是知曉，這姜大夫不敢。
鎮南候在的時候，樓瑾外祖手握七成兵士，鎮南候如今不在了，樓瑾外祖相當于大權在握，這個時候得罪樓瑾，姜大夫只得蔽，不得利。
柳依諾卻是不懼的，她既然敢將鎮南候提前毒殺，那自然是有所依仗的，那依仗不是旁的，就是樓瑾外祖。
那位裴將軍可是一位忠肝義膽之人，前世鎮南候勢力被墨玨曄制衡，墨訣庭和墨玨曄聯手清理了鎮南候府，裴老將軍也受牽連，在軍中威信全無不說，職務也是一降再降。
后來墨玨曄與外番交戰，受奸人所害，僅率百余人被圍困于敵軍之中，是這位裴老將軍率人救出，并且因此戰受傷太重離世。
據說，臨終前這位老將軍曾放言道：“有何怨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更何況那鎮南候險些釀下大錯。”
前世，這話傳回京城，已然登基為帝的墨訣庭派人細數老將軍功績，追封一品護國公，榮光大葬。
今生，這位老將軍的忠義應該也不會讓人失望，柳依諾低頭想著。
身邊突然靠近一人，玄衣。
柳依諾抬眼，便對上墨玨曄沉沉目光，大掌握上柳依諾的手，給柳依諾帶來無限心安。
“本殿昨晚難以入眠，遇上一個丫鬟，本殿想，應該能派上用場。”墨玨曄輕啟薄唇，眸光瞥向一旁站著的一個丫鬟。
柳依諾追隨著墨玨曄目光看去，眉頭微蹙，是昨日那個丫鬟。
那丫鬟感覺到眾人目光，恭敬垂首走到墨玨曄身前，猶猶豫豫的看著墨玨曄。
“你昨日，不是說看到有個小廝曾偷偷摸摸的出府嗎？”墨玨曄看著那個丫鬟，意味深長。
“我……”那丫鬟含淚看著墨玨曄，深吸一口氣，咬牙道：“奴婢昨日起來如廁，看見一個小廝手上拿著一包藥粉，說是今日能派上用場，奴婢一時好奇跟上去瞧了瞧，就見那小廝把藥粉倒入一個什么碗中，奴婢一時緊張發出動靜，被那小廝發覺，幸而為七皇子殿下救下，否則，奴婢早就沒命了，不過，奴婢也看清那個小廝的面容，那小廝乃是世……”
“弒殺爹爹的兇手？想不到府中竟然還有如此狠毒之人！簡直豈有此理！先前誤會了柳小姐實在是不好意思。”樓瑾帶著歉疚義憤填膺。
柳依諾望向那丫鬟，那丫鬟咧嘴朝她笑了笑，在眾人看來的時候，卻又是一臉害怕的模樣。
這是……鬧到哪一出？
“來人，立刻細查府上每一個人，絕不能叫賊人躲過。”樓瑾字字鏗鏘，立時有人前去追查，絲毫沒有鎮南候在世時的柔弱樣子。
“這個丫鬟，跟著一起去指證吧。”
樓瑾含笑，墨玨曄瞧了眼那丫鬟點了點頭道：“放心，你是鎮南候府的人，世子殿下自會為你做主，絕不會讓你被那隱在暗處的賊人害了的。”
安撫的話語換來那丫鬟的干笑聲，柳依諾站在墨玨曄身側，見那丫鬟路過墨玨曄時，壓低聲音咬牙切齒的恨聲道：“墨玨曄！我真是謝謝你了！”
沒有幾個丫鬟敢這樣膽大的，柳依諾垂眸。
隨后墨玨曄與樓瑾又是寒暄兩句，帶著柳依諾出了屋子，柳依諾立時問道：“那個丫鬟……”
“李楚蕓。”墨玨曄淡淡道。
柳依諾訝異，“蕓姐姐？”
李楚蕓的性子跋扈，行事也是乖張，可……許久未見之后，出現在江州，柳依諾著實是有些反應不過來的。
“那丫頭打小在軍營長大，跟著李尚書野慣了的，整日里愛湊熱鬧，沒事就偷偷摸摸離京，四處游蕩。”墨玨曄如此道。
柳依諾想起方才墨玨曄在那膳廳所說，疑惑道：“方才殿下說蕓姐姐昨晚看見……”
“她臨時瞎扯的。”墨玨曄淡定。
“瞎扯……”柳依諾想起方才樓瑾那副憋屈樣子，忍不住輕笑出聲，心里那是狠狠出了一口氣，總算來一個能夠制住樓瑾那個喜歡裝柔弱的了。
笑完，柳依諾想了想擔憂道：“蕓姐姐和他們去了，不會出事嗎？”
墨玨曄看了眼柳依諾，理所當然道：“她那么喜歡在外面溜達，應該能自己挺過去吧，你回去收拾收拾，我們今晚離開江州。”
“蕓姐姐……”柳依諾猶豫，她和依云之前被困在江州，舉步維艱，哪里放心讓李楚蕓一人留在江州。
“昨天晚上，李楚蕓說，我發現李楚蕓身份盯著她看的時候，你臉色極為不好，是身子不舒服吧？”墨玨曄直勾勾看著柳依諾問道。
柳依諾身子一僵，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出，僵硬的點點頭，墨玨曄無聲扯了扯嘴角，帶著一抹自嘲的意味，“那今晚便走叭，否則便趕不上陳尋他們了，那份假證據真上了朝堂，后果不堪設想。”
說完，墨玨曄大步離開。
徒留下站在原地的柳依諾，戰神也好，皇帝也罷，墨玨曄將來不管是何結局，都不是她柳依諾能夠染指的。
她哪怕對墨玨曄動了心思，也要好好收好，半點不能顯露，只有她安安分分和衛離灝一起，離著墨玨曄遠遠的，才能保兩人都相安無事。
下定決心的柳依諾回了屋子，好好收拾了下，其實也沒什么好收拾的，不過是這些日子她偷偷摸摸在鎮南候府配下的藥罷了。
“諾兒妹妹！”
天色漸暗，柳依諾步出房門不過幾步，突然有人喊道。
這樣的稱呼，柳依諾腳步一頓，立時轉身，只見李楚蕓站在不遠處笑意盈盈，身旁站著面無表情的樓瑾。
看著眼前這副場景，柳依諾也不知該作何表情，只謹慎喊了一句，“蕓姐姐。”
“恩！我跟你和墨玨曄一起離開！”李楚蕓興高采烈，然后瞥一眼木著臉的樓瑾道：“鎮南候世子殿下也同咱們一起走。”
柳依諾眸光流轉，從李楚蕓身上轉到樓瑾身上，又從樓瑾身上轉到李楚蕓身上，半晌沒有吱聲。
李楚蕓笑嘻嘻道：“早上我不是跟著世子殿下走了嗎？正在指認兇手的時候，世子殿下的外祖趕來，居然是裴伯伯！”
裴伯伯，柳依諾腦子一懵，隨后想到，原來在軍中的大將軍，那是李楚蕓的父親，兵部的李尚書。
“諾兒妹妹你是不知道，裴伯伯那是個耿直性子，一聽我說是來調查鎮南候的，當即就不干了，我就和他打賭，最后真從那密室里找出證據，裴伯伯立刻質問娘娘腔……”
“娘娘腔？”柳依諾疑惑。
李楚蕓極為自然的指了指一言不發，此刻一臉黑沉的樓瑾道：“就是他！”
“咳。”柳依諾不好意思的輕咳一聲，樓瑾雖說天生病弱，比一般男子瘦弱些，但極為高挑，一身白衣也是傳出了一股子溫文爾雅的味道，如今李楚蕓說娘娘腔……柳依諾有些同情樓瑾了。
看出柳依諾的不自在，李楚蕓轉頭看了看樓瑾，帶點愧疚主動道：“娘娘腔過分了點？那就叫小白臉吧！真不知道裴伯伯怎么會有這樣的外孫！”
李楚蕓一臉嫌棄，柳依諾已然不敢去看樓瑾的臉色。
“剛剛說到哪兒來著？反正就是小白臉和我們一起回京城！裴伯伯派人護送著我們回京城！”
原本的悄悄離開，因為李楚蕓這么一出變成了大張旗鼓的離開。
四輛馬車，柳依諾和李楚蕓一輛，樓瑾一輛，墨玨曄一輛。
還未行出江州，便有鎮南候府的小廝接二連三的傳來喪報，說是那個姨娘沒了，哪個庶子摔斷了腿，哪個庶女削發為尼……
彼時正在驛站用膳的柳依諾和墨玨曄兩人對視一眼，隨后都將目光放在了嘴角帶笑的樓瑾身上，唯有李楚蕓鄙夷樓瑾道：“你看看你這一身白衣多晦氣！”
樓瑾嘴角弧度消失，定定看了眼李楚蕓，拿在手上的筷子啪的一摔，甩袖離開。
柳依諾忍不住笑，這還真是，一物克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