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她是知道的。
前世依云被害，相府中也是抓住了那個據說前去翡翠閣偷竊的小偷。
當時衛郎將那小偷的尸體帶到衛府放過一段時間的，就是方才那個人！
柳依諾思來想去，到底死放心不下，這人跟著陳尋，必然跟那幕后讓陳尋去士子宴攪局的人有干系，又同前世依云的死有關系，勢必不能這樣輕易放過。
披衣起身，柳依諾在夜色中回了那黑衣人關押的地方，四周靜謐，不知名的蟲鳴聲中，好似隱隱藏著些別的什么聲音。
一根銀針捏在手中，柳依諾立時往后抵去。
“是我。”
熟悉的聲音響起，柳依諾收了銀針，轉身看向墨玨曄道：“你做什么小心翼翼的，我還當有人來營救黑衣人的人呢。”
“噓。”
墨玨曄沒有解釋，一根修長手指立在唇上，隨即柳依諾便眼前一閃，換了地方。
緊接著，一道黑影出現在柳依諾眼簾之中，柳依諾側頭看向墨玨曄。
“他是死士，審不出什么的，干脆讓他自己帶我們去。”墨玨曄壓低聲音，在柳依諾耳畔道。
聞言，柳依諾眸光一亮，跟著墨玨曄，兩人一同悄無聲息跟了上去。
兩人都是內力高強的，那黑衣人毫無察覺，左拐右繞進了一座宅子。
柳依諾正要跟上，被墨玨曄拉住，那宅子暗處竟然藏著幾個武藝不低的人，見此，柳依諾只好跟墨玨曄窩在一側。
這宅子上面沒有匾額，又有人守著進不去，若是叫他們離開，又覺得可惜。
因此，柳依諾只能跟著墨玨曄兩人藏在暗處，細細觀察那宅子，意圖找到進入的法子。
半晌，辦法沒有想出來，一輛馬車自那宅子駛出，柳依諾與墨玨曄兩人跟上，緊趕慢趕，眼看那馬車小心翼翼的在秦家后門停下。
哪個秦家？太子傅，秦家！
自馬車上下來的不是旁人，正是面帶白紗的秦穗。
秦穗為何指使黑衣人去士子宴鬧？柳依諾與墨玨曄兩人對視一眼，緩緩退去身形。
一路上，墨玨曄沉吟，在長公主府門口，將柳依諾送進長公主府，突然頓住腳步交代道：“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事出去一趟，晚上千萬別出來了。”
柳依諾點了點頭，將墨玨曄拉到一處幽靜地方，左右看了看，見四周無人能注意到這里，從懷里掏出一大把的瓷瓶遞給墨玨曄。
“這是？”
墨玨曄含著笑意看向柳依諾，示意了下手中被塞的滿滿的瓷瓶。
柳依諾莫名看向墨玨曄，理所當然道：“迷藥啊！你武功高強，旁的也用不上，要是受了傷，第一時間找我，我幫你治，但身上還是帶些迷藥好，以防萬一。”
墨玨曄輕笑，“恩。”
其實他也不是要去什么危險的地方去，完全不需要帶這些東西，但眼前這個小丫頭如此關心他，他還是極為受用的，于是，將這一大把的瓷瓶全塞進了懷里，好好放好。
“雖說你要受傷了，我會給你診治，但你還是要好好回來。”柳依諾一臉認真。
墨玨曄一臉滿足的點了點頭，正要轉身離開，突然俯身在柳依諾耳邊輕聲道：“你覺不覺得，你這副樣子，像極了擔憂夫君出事的夫人？”
柳依諾立刻彈起身子，朝著墨玨曄起開的地方冷哼一聲，“我，我才不是！我只是怕你受傷了，浪費我的藥！”
說完，一臉通紅的柳依諾抬步就走。
她怎么會喜歡墨玨曄呢？怎么會呢？她心儀的是衛郎啊！對！衛郎！
想到這里的柳依諾站定腳步，狠狠點了下頭。
“咦，阿曄跟阿諾你說什么了？居然這副瘋瘋癲癲的樣子！”
墨清如好奇聲音傳入耳中，柳依諾一個哆嗦轉身，看著不知何時站在那里的墨清如，臉上剛剛褪下的紅色再次涌了上來。
“長公主殿下還未睡呢？”
柳依諾瞇了瞇眼，抬眼看了看天上沒有星星月亮，立時換了個由頭轉移話題。
“不能叫我一聲阿姐嗎？”
墨清如看向柳依諾，柳依諾臉上紅色更甚，張了張嘴，半晌吐不出話來。
她柳依諾素來就不是個能交際的，前世鬧成那副模樣，身邊一個親近的閨中姐妹都沒有，今生跟隨師父修習五年，也沒什么交心的朋友。
墨清如待她很好，人也不錯的，若她只是一個相府小姐，前世不曾與衛郎在一起，這一聲阿姐她一定脆脆生生的答應下來，畢竟……墨玨曄，也不是那么討人厭。
可如今，到底不一樣，她會是衛郎的妻，不會因為現在身為墨玨曄的未婚妻就有什么改變，所以這一聲阿姐她叫不出口。
“算了，不逗你了。”
墨清如等了片刻，等不到回應，自顧自道。
柳依諾心中愧疚，卻不敢多言一句，突然又聽見面前的墨清如篤定道：“你心儀那個衛離灝。”
柳依諾手中一緊，全是汗意，心頭都在顫抖，好似在怕什么……
怕什么？墨清如知道了嗎？可她已經知道了呀！是了，她知道了。
柳依諾抿了抿唇，就聽見墨清如又道：“今晚上我睡不著，你呢？要不要一起走走，夜色里的風景也別有一番滋味呢。”
“好。”鬼使神差的柳依諾點了下頭道。
兩人在夜色中漫步，墨清如道：“你知道我為什么叫你阿諾嗎？因為我叫阿曄啊！總覺得這樣叫就是一對啦！母妃還在的時候也是這樣叫我和阿曄的。”
“……對不起。”
柳依諾蠕動了下嘴角，到底道。
“用不著，就算日后你做不成我的皇弟媳，那咱們還是好友，好嗎？”墨清如轉頭看向柳依諾，明明在夜色之中，雙眸卻燁燁生輝，像極了……初見時的墨玨曄。
“好！”恍惚間，柳依諾已經狠狠點了下頭。
“你知道嗎？五年前咱們落水那次，我除了惱怒以外，最大的情緒是什么嗎？”墨清如又問，柳依諾搖頭表示不知。
墨清如帶著感慨的語氣道：“是興奮，十二三歲的小丫頭，打小被父皇母妃護在手心，雖說宮中暗害無數，但那還是她第一次被人害到，也是第一次自己救了自己舉辦的宴會。”
柳依諾不知為何，心中也跟著一陣酸楚，就聽見墨清如繼續道：“你知道嗎？阿曄年紀雖然小，但是比我聰明，那次賞花宴我們是打過賭的！”
“是嗎？”柳依諾啼笑皆非。
“我一向沒有阿曄聰明，凡是也都聽他的，但是今天，阿曄告訴我，讓我跟那個衛離灝遠些，最后做些什么，和衛離灝劃清關系，否則這回的救命之恩，日后會給我帶來大麻煩。”墨清日說著，臉上一片茫然。
她轉頭，看向柳依諾，質疑道：“阿諾，你說怎么可能？第一回，除了阿曄和母妃以外，也不像你之前那樣順帶著救我，完完全全的有人救我，怎么會害我？”
柳依諾手指哆嗦了下，面對著墨清如信任的眼神，身子一僵，半晌才道：“你是該劃清界限，與衛離灝離的越遠越好。”
“阿諾？”墨清如詫異，隨即笑開，“雖然我在意衛離灝救了我，但救命之恩是救命之恩，我是不會摻上什么男女之情的，絕對不會和你搶人，我日后的夫君一定要對我極好極好，就像……就像阿曄對你那樣！”
柳依諾垂下眼眸，強行壓下眼中濕意，嚴肅了表情在抬頭看著一臉希翼的墨清如，立時轉了頭過去，背對著墨清如小心翼翼將臉上的淚擦干凈。
她是女子，她曉得那種對于未來夫君的幻想，所以墨清如如今這副希翼的模樣，無疑像是在她心頭插了一刀。
什么和親？！什么家國大義？！什么為民為國？！
是！墨清如是長公主，大盛朝唯一的公主，享受著榮華富貴，萬千寵愛集于一身，可哪個朝代沒有這樣這樣的公主？哪個不是墨清如這樣？可為什么要去和親的只有墨清如？！
柳依諾覺得，她可能是管不住自己的心了，她居然因此對衛郎有了一絲隔閡。
可身為一個女子，墨清如做錯什么了？享受自己爹爹對于自己的寵愛是錯了？那她柳依諾還被爹爹捧在手心呢！真論起來，也不比墨清如差哪去，甚至更好。
“我不曾開玩笑，阿如姐姐，信我，離衛離灝遠些，越遠越好！”柳依諾堅定了眼神，拉著墨清如的手囑咐道：“過兩日是衛離灝的生辰，到時候，你送座宅子給衛離灝，這筆賬就算兩清了，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誰都挨不著誰的事。”
“阿諾？”
墨清如怔怔看著柳依諾，柳依諾避開眼神，只垂眸叮囑道：“如今的世道，女兒家極為危險的，阿如姐姐你看似風光，實則更是在風口浪尖，你且記著，無論何時，都一定要緊緊抓住陛下的寵愛，再自私一些，什么家國大事，那都是男子的事情，與你半點干系都沒有的。”
“家國大事本就與我沒什么干系啊！阿諾你在想什么？”墨清如含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