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出去。”
平靜的三個字下涌著波濤滾滾，凌厲的眉眼直直看向翠竹，翠竹當即就是腳一軟，踉蹌著走了出去。
墨玨曄按住柳依諾的手腕，放柔了聲音解釋道：“別亂動，方才憐貴妃請旨，若是我不打個岔，忌憚鎮南候的勢力，說不定父皇就答應了。”
柳依諾狐疑的看了墨玨曄一眼，算是相信些許墨玨曄的話了。
“端藥來！”
見柳依諾平靜下來，墨玨曄揚聲高喝，殿外的翠竹連忙端了一碗藥來，交給墨玨曄后，快步退下，好似身后有狗追似的。
這樣沒出息！
柳依諾看著翠竹的背影撇撇嘴，前世跟在她身邊的時候，翠竹那叫一個狗仗人勢，耀武揚威，如今……嘖嘖。
“喝藥。”
淡淡的聲音響起，柳依諾自墨玨曄手中接過藥來，正要一口咽下，一股子撲鼻而來的刺鼻味道迎面而來。
“咳咳，咳咳咳！”
柳依諾看著這藥材，她的鼻子受罪不說，還咳個不停。
前世衛郎喜歡堅強女子，她雖說本怕喝藥這等事，但最后還不是一飲而盡，如今卻是怎么都入不了口。
“哈哈。”
壓抑的氣氛隨著墨玨曄的輕笑聲開始松緩，柳依諾耳垂微紅，瞪向墨玨曄，惱怒喊道：“笑什么笑？你當初不也怕喝藥啊？我還不是依著你了？現在你來笑我？！”
聞言，墨玨曄眼中閃過些微狡黠笑意，笑吟吟的自懷里掏出個紙包。
絲絲香甜彌漫在空氣中，柳依諾循著味道看去，眸光微亮。
“蜜餞，墨清如小時候最怕喝藥，母妃每回都給她備著蜜餞，剛剛父皇出面攔了搜查的時候，我就出宮帶了些。”墨玨曄看著柳依諾的模樣，嘴角弧度更甚。
聽著墨玨曄這話，柳依諾偷偷看了墨玨曄一眼，見他臉上沒什么悲傷神色，才懷念開口道：“想不到長公主殿下與我一般，娘親還在世的時候，也總是會備著蜜餞的。”
“以后我給你備著。”墨玨曄臉上含笑，仿似不經意的說著。
柳依諾錯開墨玨曄眼眸，不去看他，只接過藥碗，微微抿了一口，一枚蜜餞便抵在唇邊。
柳依諾伸手就要去接，被墨玨曄躲開，一雙墨眸固執看著柳依諾，感受著唇齒間的苦澀，柳依諾到底輕輕咬了一口，緊接著，便見墨玨曄就著那處也咬了一口，感慨道：“真甜。”
也不知是說蜜餞，還是說旁的什么。
柳依諾臉頰微紅，移開目光，將手中的藥一飲而盡，直接拿過一枚蜜餞壓抑著口中苦澀。
墨玨曄微微遺憾的盯著柳依諾，被柳依諾狠狠一瞪。
“墨玨曄，你不能騙我。”
是藥便有三分毒，這藥喝完后，柳依諾腦袋暈乎乎的，口中嘟囔著。
“恩？”墨玨曄細細品著方才那枚蜜餞，輕聲疑問。
“我要嫁衛郎，我是衛郎的妻……”話語在柳依諾口中含糊消失。
望著柳依諾的睡顏，墨玨曄嘴角笑意斂起，眸光不斷加深，俯身抱了下柳依諾，感受到懷中女子蓬勃的心跳聲，墨玨曄緊繃的身子緩緩放松。
將人放下，好好安置在床榻上后，墨玨曄就這么靜靜看著，半晌后，突然開口問道：“因為是衛離灝的妻，所以才嫁他？”
不合常理的話語問出，無人質疑，只因為這周圍除了墨玨曄并無其他人了。
沉迷睡夢中的柳依諾含糊應了一聲，墨玨曄伸手摩挲柳依諾的臉頰，眼底墨色不斷加深。
想起了在湖底那聲他幾乎要以為是錯覺的那句話。
“又要死了嗎？”
還有如今，如今這句話。
“我要嫁衛郎，我是衛郎的妻……”
墨玨曄眸光落在柳依諾身上，心底有了個驚天猜想，最后只是緊緊地緊緊地握住了床榻上的人的手。
不管如何，不管怎樣，他總是會要這個小丫頭的，其余的，與他有什么關系嗎……
“主子！”
直到殿外傳來臨川刻意壓低的聲音，墨玨曄給柳依諾理了理被子，面無表情的走出殿外，帶上殿門，墨玨曄卻突然回頭，看著緊閉門心里一陣慌亂，像是，像是他關上的不是一扇殿門，而是一扇一個世界的門。
“主子，依云不知跟陛下說了什么，如今陛下召見您。”看著出來的墨玨曄，臨川毫不猶豫道。
這句話打斷了墨玨曄的怔楞，只暗道他自己怕是胡思亂想，隨口應了臨川一句，大步往著御書房跨去。
御書房中，明黃身影深居高座，依云在下首一側站立，頭原是微微低著，聽見通傳聲抬起頭來，對上墨玨曄的眼神，深深看了一眼。
墨玨曄側頭，將方才心底那種莫名的不安感徹底甩開，面無表情的行禮道：“兒臣參見父皇。”
“你心儀柳依諾？”
高座上的明黃身影并未叫起，反而若有所思道了這么一句。
墨玨曄心底一跳，側頭對上依云凝重的目光，一時之間不敢接話。
“你不說也罷了，你之前為了那個丫頭居然搜宮，瘋成那樣，總歸也逃不了這個心儀這個答案。”明黃身影毫不在意，自問自答。
墨玨曄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御書房一片寂靜，依云突然道：“這是陛下的家事，屬下不便參與，告退。”
說著，依云退出御書房，看似隨手的關上御書房的門后，臉上瞬時盤滿淚水。
“依云……”
一旁侯著的臨川拍了拍依云的肩膀，入眼這么一張臉，頓時被嚇了一跳，聲音少有的柔和下來。
深吸一口氣，依云止住自己的情緒，伸手抹了一把臉，將淚水抹去，吩咐道：“要是里頭有消息了，第一時間回稟我。”
這是吩咐的語氣，臨川一素不服的語氣，這次他吶吶點頭，只呆愣愣的看著依云轉身離開。
現在的依云還真是同往常沒什么區別，如果是忽略那雙通紅眼睛的話。
臨川注意到的事情，柳依諾不可能沒注意到，所以，她睜眼的瞬間，立時問道：“依云？你眼睛這是怎么了？發生何事了？”
依云眨了眨眼，想笑又笑不出來，半晌跪地道：“奴婢罪該萬死。”
柳依諾一懵，還不待她叫依云起來，就聽依云接話道：“奴婢方才與陛下說，小姐您與七皇子殿下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你說什么？！”
驚呼聲自柳依諾口中傳來，依云垂頭，繼續道：“現如今七皇子殿下就在御書房，只要他亦承認心儀小姐，應該不久，就會有一道賜婚的旨意下來。”
腦中一陣炸響，柳依諾還未曾適應，殿門被再次打開，進來的是憐貴妃。
“諾兒身子可好些了？”寒暄的話語進了柳依諾的耳中。
柳依諾硬是壓下心底的思緒，腦中不停同自己說，早就同墨玨曄說過了，她不心儀他，心儀衛郎，墨玨曄定也是不會讓陛下賜婚的……是的，就這樣！
稍稍緩和了情緒的柳依勉強擠出個笑容，看向憐貴妃娘娘跟著寒暄：“謝憐貴妃娘娘關心，臣女覺得身子稍安。”
“聽說諾兒心儀七皇子殿下？”憐貴妃臉上是微微疑惑。
柳依諾卻是想到了方才依云的話，立時就道：“臣女并不心儀七皇子殿下，臣女心儀的另有其人。”
憐貴妃嘴邊立時勾起一抹瀲滟笑容，一閃即逝，側過身子的臉上已然掛上了抹憂愁，此刻望著殿外，疑慮道：“陛下，這……”
“這又如何？”
低沉的聲音響起，柳依諾死死盯著墨玨曄聲音傳來的方向，見一抹黑影步來，眼神卻是前所未有的冷漠。
此墨玨曄手上把玩著一塊玉玨，玩世不恭道：“相府嫡長女心儀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七皇子妃是相府嫡長女，便夠了，不是嗎？”
柳依諾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墨玨曄理都未理，銳利的目光徑直掃向憐貴妃，輕嗤一聲嘲諷道：“本殿的皇子妃，本殿自會操心，就不勞憐母妃過問了。”
“既然阿曄心儀，旁的便也不重要，來人，擬旨……”皇帝的聲音在耳邊咋響開來，從始至終，柳依諾一句話都不曾說過。
她的不愿，她的反抗，在皇家面前猶如一場笑話，一場以她是主角的笑話！
眾人散去，柳依諾維持著姿勢不動，墨玨曄走近，剛剛碰到柳依諾的手，被她一把甩開，滿眼厭惡。
一人冷漠，一人厭惡。
怎么會鬧成這樣呢？
兩人俱是沉默，半晌后，柳依諾起身，身著一身雪白睡衣，嘴邊勾起一抹嘲諷笑意，道：“不知七皇子殿下可愿給他的皇子妃尋一件衣衫？”
聞聲，門外的臨川立時捧著托盤進來，柳依諾掃了一眼，笑吟吟道：“呀！七皇子殿下真真是有心了呢！”
說罷，柳依諾換上衣衫，絲毫不顧及墨玨曄在場。
一襲衣衫換罷，柳依諾立時離開，望著屋內一片寂靜，臨川開口道：“主子，柳小姐……”
這么一聲，恍若叫醒了墨玨曄，他顫了顫眼睫，沙啞著聲音道：“依云，你跟上去好好保護你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