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棧歇得一夜，第二天起身，果然還是在下雨，下得也不大，卻是淅淅瀝瀝的，讓人很是煩惱。

當年南邊大亂，附近的幾個州府都受到牽連，吉祥居和百味齋合伙開在渭州的吉祥居也因此關門大吉，不僅是渭州，就是百林鎮的也沒能開下去，后頭一行人這才趕往京都避禍。

這一去到得如今怕是有八年了，蘇錦言這八年來就沒回過益州府，此番既是來了，卻還想看看當年的百味齋還在不在，那位錢掌柜是否安康。

索性也無事，蘇錦言吃過早飯，便問客棧的掌柜借了把傘，又打聽了百味齋。

那掌柜的也是上了年紀的人，一聽百味齋，頓時就道：“百味齋啊，這個我清楚得很，我小時候還是吃他家的糕點長大的，多年前南邊還沒亂的時候，這百味齋同那個新開的，叫什么，好像是叫吉祥居的糕點鋪，在整個益州府可算是有名了。”

眼睛盯著手中的賬本，手指在算盤上噼里啪啦的撥個不停，掌柜的卻是深深一嘆：“唉，可惜了，可惜當年場動亂，逼得兩家關門大吉，四處逃難，這吉祥居據說到現在還是空著的，百味齋嘛，倒是平了亂后就回來了。”

反正說的也不是自家的事，掌柜的嘴巴一張，把知道的都說了。

蘇錦言心中還竊喜，沒想到過了這么多年，竟然還有人記得她這吉祥居，可見她當年也算是成功的，就是可惜，往京都一去，住得幾年把自個的這門手藝差點丟了不說，險些連命都沒了。

當下又問：“那這百味齋可還在原來的地兒不？他家生意怎么樣？我原來小的時候，也是吃過百味齋的糕點的，一直惦念著到如今呢，此次正好經過，想去買點來打打牙祭。”

那掌柜的眉頭一擰，這才掀開眼皮看向蘇錦言道：“還在舊地方呢，想去買就趕緊去吧，這兩年百味齋入不敷出早就支撐不了多少日子了，聽說那齊州漕幫的小金主早就想把百味齋買下來，應該也就是這么多天的事了。”

“不會吧。”蘇錦言眉頭一挑，怎么也沒想到當年連自個都上趕著巴結的百味齋如今竟然落到要被人收購的局面，未免也混得太慘了吧。

正想再細問一番，卻正巧有客人進店，掌柜的也顧不上說這些八卦了，忙從柜臺后頭出來招呼。

蘇錦言見他忙著，想了想，也沒多說，打著傘就出門打算往百味齋看看去。

只可惜她有點高估了自己，本來辨路的本事就一般般，再加上多年不來益州，這益州府多多少少都有些變化，同記憶中的再不一樣，哪里就曉得往百味齋去得走哪個方向。

陳東穿著蓑衣跟在后頭，見她左顧右盼不分東南西北的模樣，頓時就哈哈大笑起來，昨天生的氣半點都沒有了。

蘇錦言瞪他一眼：“笑什么笑，我都多少年沒來過了，有什么好笑的。”

瞪也瞪了，陳東笑還是要笑的，等蘇錦言依著指路人七彎八繞的找到百味齋的時候，看見那掉漆的斑駁牌匾，一時間也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記憶中的百味齋，那可是人滿為患的，如今當真是門庭冷落，抬步入內，就連小二都閑得打哈欠了。

往日擺滿了糕點的柜臺上如今也空空的，只得一兩個盤子上擺著糕點，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做出來的了，瞧著都有些風干了。

蘇錦言跟陳東入內，那店小二掀了掀眼皮子，一邊打哈欠一邊道：“今兒個賣紅糖糕，兩文錢一斤，客官要多少？”

“來一斤吧。”蘇錦言一雙眸子在鋪子內掃視一圈，見墻角屋頂都已經封了塵，角角落落里還有蜘蛛網，柜臺上的黑漆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了，都掉得差不多，光是這樣邋遢的門庭，也怪不得無人入內。

店小二干活的速度倒是不差，一刀下去剛好就是一斤，用油紙包好了遞給蘇錦言：“兩文。”

蘇錦言數了四個銅板給小二，見店小二不解的看向自個，便道：“我想問小哥打聽一下，你們這百味齋的錢掌柜呢？”

“錢掌柜？”小二蹙著眉頭細想一番，最后才道：“夫人是找年老的錢掌柜，還是找年輕的錢掌柜？”

蘇錦言道：“這還有分？”

“當然有。”小二拾起抹布將柜臺擦了擦，又行到方才打瞌睡的地兒去趴著了，懶洋洋的道：“要找年老的錢掌柜那就得去陰曹地府找了，年輕的那位錢掌柜，呵，也得去大獄里頭找。”

蘇錦言眼皮跳了跳，一個去陰曹地府找，一個去大獄找？什么鬼玩意？

可從這言語中倒也聽出怕是自個識得的哪位錢掌柜已經逝去了。

“那你們這百味齋的東家呢？或者是管事呢？”蘇錦言自動略過這小二不討喜的話，又問得一句。

那店小二神色戒備的看向蘇錦言，越發不悅起來：“夫人，你是來買糕點的還是來打聽事兒的？”

說著又將蘇錦言多給的那兩文錢掏出來：“我不收夫人的錢，拿好你的糕點你走吧，我們店小，不歡迎你。”

這小二還是個脾氣大的，兩個銅板往地上一扔，掀了簾子就往后堂去。

“誒，你這人怎么這樣啊……”蘇錦言簡直被這店小二鬧得十分不爽，都說店大欺人，這百味齋都成這樣了，還這么囂張呢。

眼見那連著后堂的門簾動都不動一下，蘇錦言啐得一口，將兩個銅板拾起來，揣著那包點心就出了百味齋大門。

陳東帶著嘲笑的聲音緊跟著就從她身后傳來，問道：“嫂子，你說的老朋友是哪位？得去陰曹地府找還是去大獄找？”

蘇錦言惡狠狠的瞪過去，恨不得將手上的糕點全砸在陳東的腦袋上：“你少說兩句。”

兩人一人貧得一句，還沒從百味齋走出去，就見一群拿著扁擔棍子的人氣勢洶洶的涌了過來。

陳東暗叫一聲不好，才把蘇錦言護在身后，這些人便將整個百味齋都堵死了，他們就是想離開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