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言是看著無知鐵青著臉色從堂屋追著閔千惠到廚房去的,許是吵得有一會了,也不知到底是為著什么吵,但聽無知聲音滿是怒意的道:“閔千惠,請你不要像個圣人一樣,無端來干涉我的所作所為,我的事情跟你沒有半點干系,我是去是留,也不關你的事,你不要以為我收容了你,卻還能跟以前一樣事事都包容著你。”
閔千惠一向柔弱,就連同人吵架也大聲不起來,那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顫抖:“先生,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無知冷笑一聲,一改往日那冷淡的模樣,整個人顯得十分的暴怒,也總算有些人間煙火氣的感覺。
他道:“只是什么?我告訴你,整個高麗的人都能罵我指責我,唯獨你不行,你大開城門,遞上降書,將河池拱手給大禹,你自己做的這些就已經(jīng)夠萬民唾罵了,你憑什么說道我的所作所為,高麗又不是我的天下,誰當王,跟我有什么關系,跟百姓有什么關系,跟你又有什么關系,國富民強,沒有戰(zhàn)爭才是好王,不要拿你的那些假仁假義來消遣我,只會讓人覺得虛偽……”
無知這話說得極重,半點臉面都不給閔千惠留,一字一句好似說得也極有道理,但是蘇錦言也聽出些他憤怒不甘的情緒來。
被說得面色發(fā)白的閔千惠半響都說不出話來,死死的咬著唇,直到口中泛著鐵銹味都無所察覺,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zhuǎn),見無知氣得身前劇烈起伏,這才鼓起勇氣試探的問道:“先生,是在責怪當年的事嗎?先生是覺得我當年的所作所為,讓先生覺得可笑,覺得虛偽是嗎?”
不知是被說中了,還是不愿意再提起當年,無知脾氣見漲,猛的將廚房架子上的東西都掃落在地,一雙眸子滿是猩紅,惡狠狠的瞪著閔千惠:“到底是誰給你的臉讓你還能提起當年來,當年的你是誰,現(xiàn)在的你又是誰,你憑什么以為我會為了你一等就是十年,我收容你不過是看你可憐……”
閔千惠面色一白,整個人都止不住的顫抖,垂下眼眸不敢多看無知一眼。
無知又道:“你要是還把自己當做十年前的你,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這次我就算了,若是下次你再多管閑事,我會請你離開的。”
他顯然是氣得很了,整個人的面色也很不好,丟下這么一句,轉(zhuǎn)身便要走。
閔千惠垂著眸,問道:“先生是覺得,我給先生添麻煩了是嗎?”
無知腳步一頓,卻沒說話,周身的戾氣更甚,腳下一抬,頭也不回的走了。
身后卻傳來閔千惠依舊溫柔的聲音:“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
無知走得太快,以至于蘇錦言躲閃不及,本來還以為偷聽被撞見,肯定會惹得無知更加大怒,哪知,無知匆匆而過,連看都不屑看蘇錦言一樣。
蘇錦言做賊心虛,眼見無知回了自個的屋子,“嘭”的一聲關上了門,這才敢呼出口氣來。
伸長了腦袋往廚房那頭看得一眼,卻見閔千惠垂眸落淚,人卻還在灶前忙活。
陳東從屋頂上跳下來,也伸長的脖子看得一眼,就問:“他們在吵什么?”
無知跟閔千惠吵架用的是高麗話,且那無知語速又快,陳東能力有限,聽不大懂。
蘇錦言轉(zhuǎn)過頭來看他,輕哼一聲,罵道:“關你什么事,八婆。”
罵得這一句,到底也沒過去打擾閔千惠,只返身回了自個的屋子。
方才這兩人吵架的原因她也沒聽出個頭尾來,可到得后頭卻隱隱聽出同一些陳年舊事有關了,蘇錦言又不是真正的閔千蘭,自然不曉得這兩人十年前的瓜葛,但左右也同那些男女之情有關,雖然她也很八婆,不過這種事情也不是她能干涉得了的。
這兩人也是新奇得很,分明大吵了一架,可吃飯的時候卻又跟無事人一樣,一個兩個的都很正常。
只用過飯后,閔千惠便一直忙忙碌碌的不停歇,將這方不大的院子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回,衣裳被辱也都洗曬晾起,夜里頭的飯菜也格外的豐富。
蘇錦言總算覺出閔千惠的不對勁了,吃過晚飯便跟著她一道在廚房收拾,這才小聲的問道:“阿姐是要做什么,你今天很奇怪?”
廚房那微黃的油燈叫風一吹便忽明忽暗起來,此時雖才七月末,可已經(jīng)有了涼意。
閔千惠神色極是柔和,她將洗干凈的碗筷整齊的擺上櫥柜,語態(tài)輕柔的道:“你們中原有句話叫做,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這句話很對。”
蘇錦言立時會晤她是什么意思,忙問道:“你要離開?就因為今天跟無知先生吵架了嗎?”
話說出口,這才一臉窘迫,忙閉了嘴,一時口快,沒想到把自己偷聽的事也抖了出來。
閔千惠也不奇怪,這院子就那么點大,便是蘇錦言聽到了,也正常,她目無焦距,長長嘆了口氣,這才道:“先生說得對,確實是我多管閑事了,而且,我也沒有資格去管。”
蘇錦言不知道說什么好,她是看得出閔千惠對無知有情的,但是看無知那架勢,他又是個無情的,閔千惠是去是留都好,她也沒有開口替她做決定的立場,便只問:“那,你都想好了嗎?”
閔千惠點點頭,心里卻是空落落的,半響這才又揚起幾分笑意來:“以后的日子一定要保重,乖乖吃藥,早點把蠱蟲解了,然后跟顧大帥回家去……”
兩人雖不是親生的姐妹,可也有三年的感情在那里,夜里頭歇在一塊,也說些有的沒的,仿佛真的親姐妹一般。
閔千惠一夜未眠,天色還未亮,便起身收拾行囊。
蘇錦言睜著有些發(fā)腫的雙眸想要將她送出城去,可還出大門口便被閔千惠勸住了:“你就別送了,一會我舍不得,可還怎么走。”
蘇錦言一度欲言又止,最后才道:“那,你不管在哪里落腳,都給我稍個信好嗎?以后,我想了你了,也還能……”
話還沒說完,身后便傳來一聲巨響,嚇得人心肝膽一顫,兩人齊齊看過去,就見那屋門從里頭被踹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