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與大禹交好的高麗國出現內亂，高麗王久臥病床，其六個兒子分兩派爭奪王位，大禹皇帝端著手樂得看熱鬧。

可誰知高麗內亂不止，偏在這時被貶至河池邊界的二皇子李俊卻突然對與大禹邊界安州郡的夏河壩發起進攻。

夏河壩地處安州郡最邊角之地，此處山多人少，守衛也比其他的城池薄弱。

李俊攻打夏河壩此舉顯然是蓄謀已久，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不足一天便攻下夏河壩，繼而又聲東擊西，短短半月功夫便連續攻占安州郡七八個小城池。

八百里加急一封一封的送往京都，圣上大怒，連夜召集文武大臣商討高麗攻打安州郡之事。

高麗地域不大，數百年來，皆是依附大禹才相安無事，此番高麗王病重，幾位王子在都城內斗，二王子那個小毛孩卻趁機攻下了安州郡多城，分明是這幾兄弟合謀演得一場戲，圣上只覺權威被挑釁，自是心火大盛。

不眠不休的同眾位朝臣商討了兩日，最終定下反攻的決定。

周仁師歷經多次戰役，戰事經驗最為豐富，此次拿回被奪城池，攻打高麗他本是最好的人選，可周仁師到底年紀大了，加上一身的舊傷時不時的發作，委實勝任不了，只得推薦幾個得力的將領。

秦子衡的名字便首當其沖。

自打三年前沒了兩位妻子之后，秦子衡便再無心兒女情長，將滿腹的心思都投入到鐵騎軍中，去歲北邊大亂，便是他帶著三千人平息的，一來一回兩月都不到。

周仁師推薦上好幾位有智謀有能力的將領，圣上同眾位大臣商議，最后那兵馬大元帥的差事不知怎的就落到了秦子衡頭上。

因著戰事告急，親封兵馬大元帥的圣旨當場便下來了，鐵騎軍調出十萬精兵休整兩日，便往安州郡去接手爛攤子。

正直三月的天時，說熱不熱，說冷也不算冷，一明媚少女著青色春衫，一手拿賬本，一手執算盤，垂著腦袋，瞧不見神色，卻只聽得一陣噼里啪啦的算盤聲。

秦子衡穿著官府從外頭回來，還未進屋，遠遠的瞧見這一幕，便生出幾分恍惚來，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

久久從賬本和算盤中抬起頭來，一眼便瞧見離家兩三日的秦子衡，頓時眉眼一彎，露出幾分笑意來，擱了手上的是由，便迎出去：“爹，你回來了，辛苦嗎？餓不餓？廚下熬著雞湯，還有搟好的面條，我讓人送些上來……”

久久已經十四了，自從三年前蘇錦言同周慕菁都沒了之后，她便學著管家理事，照顧秦子衡同小寶，秦子衡多數時間都在大營里，她一個小姑娘也把家里家外都操持得極好。

方才秦子衡便從她身上看到了幾分蘇錦言的身影，可到底也只有那幾分。

蘇錦言身上有的那些潑辣勁，久久身上一分都瞧不見。

秦子衡收回神思，淡淡的點一點頭：“不必了，我不餓，我過兩天要去安州郡。”

高麗攻打了安州郡不是秘密了，八百里加急往京都送了幾趟，久久便是再后宅中也有所聞。

此番聞言，頓時心生擔憂，抿著唇半響才開口道：“爹，安州郡在打仗，你能不能不要去？”

她也是怕得狠了，自她娘去后，秦子衡便越發不惜命，平日里一天到晚的扎進大營中也就算了，去歲往北邊平亂，若不是劉君澤跟著一道，只怕回來的時候得是用棺材抬著回來的，那滿身的傷，到得如今都還叫人一陣后怕。

此番再去安州郡，便更是叫人擔憂的了。

秦子衡神色淡淡，垂了眼眸便道：“軍令如山，不可違抗。”

他那雙眸子沒有半絲神采，望著手上那條格外突兀的紅繩，又道：“你外祖母同舅舅還有七八日就到京，到時候你把他們接到府里來住，有他們在……”

他嘴巴動了動，到后頭的話倒有些說不出來了，只過了許久，才輕聲道：“你像你娘，可又不太像……”

久久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咽了下去，鼻尖一酸，竟有些說不出話來，三年有余了，自那日秦子衡跟著跳進墓坑中被救起后，便從未提過蘇錦言，除了去歲他重傷昏迷外，今兒卻是正兒八經的第一回提起來。

她從兩歲開始就跟著蘇錦言長大，對她的感情也非同一般，三年前出了那樣事后，這家里便越發冷清，平素，連丁點笑聲都無，她同小寶也好，府里頭的丫鬟婆子小廝也罷，等閑也不敢提起那位秦夫人。

久久知他心中還惦記著，頓時眼圈發紅，柔聲勸道：“爹，娘不在了，你更應當愛惜自己，不能讓我和小寶也沒了爹。”

秦子衡心頭鈍痛，可也沒說話，只看得一眼出落得亭亭玉立的久久，沉默了半響，終是起身出了門。

正直三月春風爛漫時，青草遍地，鳥語花香，秦子衡躍上馬背自個也不知要去哪兒。

可沿路行得老遠，才發覺是要往顧家祖墳去。

韁繩一拉，便駐足不前，猶豫了片刻這才又調轉馬頭。

馬兒未行多遠，便瞧見路邊一樹野生的桃花生得極好，遠遠瞧著便似那滿樹的紅火。

秦子衡忽而想起舊事，只覺難受得緊，策馬上前，折了兩支桃花，到底還是往顧家祖墳去。

顧家的祖墳不止埋著顧家的先祖，蘇錦言的尸身也埋在此處。

自打蘇錦言下葬后，秦子衡是再沒來過此處的，可那墳前干干凈凈的，連根雜草都沒有，一時間叫他心頭涌起一陣悲痛。

一把開得正艷的桃花供在墳前，秦子衡席地而坐，半響都無一句話，日落黃昏，待天邊月色升起，他這才又起身離去。

自始自終一句話未留。

回到將軍府已是天色黑透，劉君澤等候他多時，一見面就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周仁師年紀是大了，不能再往戰場上去了，他舉薦的將領個個都是朝中驍勇善戰的，兵馬大元帥這么個稱號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封的，可身上擔的責任也非一般，論年紀論資歷都好，前頭還排著好幾個大將軍，怎么排也排不到秦子衡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