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言要什么,秦子衡就給她什么,不就是周慕菁的命么,他給得起,不僅能給周慕菁的命,還能讓咸親王府得到該有的報應。
周慕菁來時想過千千萬萬種可能,卻從未想過,原來秦子衡是要她的命。
如今的秦子衡當真不是多年前那個從百林鎮半坡村出來的秦子衡了。
周慕菁紅著眼,半晌都沒出聲,心里有些許掙扎,猶豫。
秦子衡就道:“當然,你不愿意也沒關系,反正你這條命我是要定了,不過是遲早的問題。”
十月天時雖未有下雪之勢,可也寒涼得很,外頭的寒風吹進來,卻不如周慕菁的心寒。
她緊了緊手中的佩劍,艱難的問道:“你,當真就對我如此恨之入骨嗎?”
秦子衡沒說話,可神色卻已經告訴了她。
周慕菁呵笑兩聲,又諷刺又悲涼:“原來,你繞這么一大圈,就是為了取我的性命,你還真是看得起我。”
這些年來,所有莫名其妙的執念到得這一刻都顯得無比的可笑,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些執念是為了什么。
為了一個對自己從未有心思的男人,把自己變成一個讓自己都覺得可怕的人,自己的家人害到如此境地,到頭來,那人卻只是想要她的性命。
周慕菁自己也不知道,這幾年來她到底為的是什么。
所有的執念在這一刻都化為灰燼隨風而逝,卻越發讓自己變得又可憐又可笑。
可除了可憐又可笑之外,卻還有一絲不甘,周慕菁笑道:“秦子衡,你為了蘇吉祥做到這份上,也是不容易,可我死了,你以為你跟蘇吉祥當真就能重修舊好?”
就是破鏡重圓也還有裂縫,更別說,蘇錦言那樣的性子,絕對不會當做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如果能,便也沒有自己的事了。
周慕菁有些癲狂的大笑起來:“不就是死嘛,容易啊,我現在就能死給你看,不過,你想同蘇吉祥重修舊好,那這輩子都不要想了,我就是死了,也要詛咒你們永遠都得不到想要的。”
秦子衡并沒有一絲惱怒,反而十分平靜,就連眸中也沒得半點情緒,他道:“難道你就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嗎?”
周慕菁被他問得無話可回,手背上青筋乍現,她抿了抿唇,緩了半晌,這才沉聲道:“秦子衡,你說話算數,我把命給你,你必須讓我父兄安然無事,否則,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和吉祥。”
秦子衡不作聲,周慕菁拔了劍扔掉劍鞘,可拿劍的手卻止不住的發抖。
冰冷的劍鋒抵到頸脖上,周身沁著冷汗,下了很大的決心,這才閉著眼眸準備在秦子衡面前自裁。
只她自己還沒動得了手,一柄長劍自外間呼嘯而至,帶著寒風打落她手中的佩劍,復又直直的穿過秦子衡鬢邊扎進他身后的墻壁上。
“什么人?”秦子衡神色一冷,猛的起身,就見一團黑影從外頭飛快的鉆進來,速度又快又猛的朝他胸口踹得一腳。
秦子衡沒得防備,便是避開也堪堪被踹得后退幾步,再要出招,那黑影便迅速的連退數步,取了扎在墻上的佩劍,一個翻身便帶著周慕菁竄出書房,消失在夜色中。
書房內留下的,也只是周慕菁那一柄閃著寒光的長劍。
動靜鬧得這么大,外間守著的常隨一涌而入,將將瞧見那帶著周慕菁逃離的黑影往東邊去了,正提氣要追。
秦子衡便冷聲道:“不必追了。”
他知道方才那人是誰。
府中悄無聲息的進了個黑衣人,又在片刻間逃離,整個東府的防衛便更加嚴實起來,就連蘇錦言也被告知近日不得隨意出入將軍府。
蘇錦言不知道外書房發生的事,甘草去打聽一輪,回來便道:“是昨兒外書房進了刺客,還讓刺客給逃了,所以府里的守衛也嚴實了不少。”
一聽是刺客蘇錦言便想起那些刀光劍影,頓時一慌,問道:“那將軍怎么樣了?”
甘草就曉得她擔心,瞇著眼笑:“將軍沒事,沒傷著。”
這句沒事,沒傷著,蘇錦言也不知真假,心里卻隱隱的有些不舒坦,可到底還是強行壓了下去,只當什么事都沒有。
周慕菁被人救走后,既沒回西府,也沒回咸親王府,一連數十日都了無音訊,不知藏身何處。
十月末,京都下了今歲的第一場雪,雪下得不大,落地便化了。
咸親王同他的三個兒子也都有了處置。
咸親王罪無可赦,但念在是皇家血脈,圣上只賜下鴆酒給他一個體面的死法。
親王封號一摘,咸親王府眾人皆被貶為庶民,咸親王的三個兒子被發配邊疆,永世不得回京,至于家中老弱婦孺倒是沒有被牽連,只不過王府被抄,一大家子散了奴仆,只得住進民宅中。
偌大一個咸親王府就這樣隕落了,府門外牌匾被摘,里頭空無人煙,有的只是一片荒涼。
咸親王被押解在大理寺,死也是死在大理寺,最后還是咸親王妃帶著一口薄棺材去把尸體領了回來,尋了塊清靜的地兒,簡簡單單的葬了。
自此大禹便再無咸親王。
太后沒能護住親兒子,這病便再沒好過,同圣上的關系也如同水火。
咸親王府被收拾干凈,緊接著便是林家。
秦子衡忍了這么多年,終于忍到頭了。
年初之時他出手試探一回林家,那時候還只是一點皮毛,到得年尾便攻勢極猛,一連幾招下去,打得林家喘不過氣來。
十一月下旬,秦子衡在金鑾殿上遞上萬名書,連同當年顧家冤案被牽連的眾家子弟,狀告林家數百條罪狀,其中最為嚴重的乃是通敵賣國,陷害忠良,貪墨受賄,動用軍資……
一條條的罪狀,皆證據充足,林家縱使是舌燦蓮花也辯解不得。
林世邦當場被壓下大獄,林家在朝當官子弟皆沒得一個好。
到得年終,顧家以及蒙冤多年的眾家皆洗脫了冤屈,秦子衡,秦家,趕在年前也終于成了顧家,顧淮葉,被顧家所連累,貶至堯城二十多年的陳家,也終于能返回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