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言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鬧得有一瞬間的發(fā)懵，聽見周慕菁痛苦的叫聲，忙費力的滾到一旁去。
秦子衡箭步上前，才把周慕菁扶起來，便已經(jīng)見那雪白的狐毛披風(fēng)上染了大片的血紅色。
她一手扶著肚子，一手拽緊秦子衡，額上盡是細(xì)密的汗珠：“夫君，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蘇錦言也被眼前這樣的情形嚇住了，哆哆嗦嗦的連手腳都不知道放哪兒放。
秦子衡卻已經(jīng)將周慕菁打橫抱起，就近將她送去天寧閣正屋，口中暴躁的喊著：“請?zhí)t(yī)，快，快點……”
銀鈴本是再遠(yuǎn)處候著，聞言趕過來瞧得一眼，嚇得命都去了半條，忙從懷里掏出令牌讓人快馬加鞭進(jìn)宮請?zhí)t(yī)，又著人往咸親王府送信去。
蘇錦言跟在秦子衡身后進(jìn)了屋，冬日里寒冷，屋內(nèi)本就燒了地暖，門窗緊閉著，那股子血腥氣散不去，便越發(fā)濃郁。
周慕菁躺在她的床榻上，一張臉白的嚇人，拽著秦子衡的手，艱難的道：“夫君，都是我不好，不關(guān)吉祥的事，是我，是我不好……”
話還未盡，便又痛苦的尖叫起來。
秦子衡的目光掃到蘇錦言身上，什么都沒對她說，只安撫周慕菁：“別怕，一會大夫就來了，不會有事的。”
蘇錦言站在那兒，面色青白無血色，想解釋什么，可又覺得這會子說什么都像是在狡辯。
丫鬟婆子進(jìn)進(jìn)出出的圍著周慕菁，他也圍著周慕菁，蘇錦言渾身冰冷的站在那兒就像是個外人，良久過后，她才小聲的道一句：“不是我。”
那聲音被屋內(nèi)的吵雜聲蓋過去，小的壓根聽不見，也不知是說給別人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秦子衡抬起眸子，卻見她已經(jīng)失魂落魄的轉(zhuǎn)身退出屋外了，便是冬日里穿著厚厚的衣裳，那身形卻依舊單薄瘦弱。
他只覺心頭一緊，作勢起身，只才微微一動，便又被榻上之人拽緊：“夫君，你別走，我，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秦子衡心急如焚，可這會子也沒辦法撇下周慕菁，蹙著眉頭焦急萬分，瞧見銀鈴進(jìn)來，這才吩咐一句：“你去跟夫人說一聲，讓她先把兩個孩子安置好。”
銀鈴看得一眼周慕菁，應(yīng)得一聲便出門去。
廊下掛著喜氣洋洋的紅燈籠，可寒風(fēng)卻吹得人刺骨的寒冷，蘇錦言雙手絞在一起，心里既害怕，又焦急。
銀鈴從屋內(nèi)行出來，瞧見這孤寂的身形，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道：“秦夫人，將軍讓您別在這兒添亂。”
蘇錦言一怔，隨即扯了扯唇角，應(yīng)道：“我，我擔(dān)心郡主，我……”
銀鈴道：“有將軍在，用不著夫人擔(dān)心的。”
蘇錦言了悟的點點頭，心里卻好似叫人挖空了一般。
周慕菁一出事，久久便帶著小寶避開了，可兩人也沒走遠(yuǎn)，就在天寧閣院外守著。
姐弟二人一見蘇錦言從院中出來，皆圍了過去，一個個眸帶擔(dān)憂的看著她。
蘇錦言低眸將兩個孩子的神色看在眼里，眼眶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
天寧閣是蘇錦言的住所，此番卻住著周慕菁，她無處可去，便去了天寧閣不遠(yuǎn)處的琉瑛水榭。
琉瑛水榭是久久的院子，是她生辰之前撥下去的，院子不大，但離天寧閣極近，布置得也跟清幽。
母子三人便在琉瑛水榭待了一夜，除了小寶精力不支，守到后半夜忍不住睡著外，蘇錦言同久久皆是一夜未眠。
天寧閣一晚上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吵雜聲不斷，便是在琉瑛水榭也聽得一清二楚。
甘草同連翹輪流打探里頭的消息，可天寧閣被守得跟鐵桶似的，多的訊息沒有，只得一句郡主兇險得很。
古人醫(yī)術(shù)落后，生子便等同在鬼門關(guān)上走一遭，周慕菁本就才坐穩(wěn)胎位，從臺階上摔下去，又被蘇錦言壓住腹部，一下子流了那么多血，腹中胎兒多半不保。
蘇錦言自個也是生過孩子的，曉得那是什么苦楚，要說周慕菁會因著今兒這事喪命她一點都不懷疑。
她雖不喜周慕菁，可也從來沒想過讓人家死，今日之事就算非她所為，可周慕菁真的死了，她也逃脫不了良心的譴責(zé)。
整個人恍恍惚惚的，從天黑等到天亮，直等到外頭日頭曬得老高的，蘇錦言也沒出過門。
兩個孩子也不敢離了她，小寶睡醒便鉆到蘇錦言懷里，什么也不說，只靜靜的抱著她。
久久也挨在一旁靜默不語。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時辰了，甘草頂著一腦門的汗推門入耳，面上皆是惶恐之色，小心翼翼的道：“夫人，西府，西府那頭著人來傳話，讓，讓您過去一趟。”
周慕菁腹中的胎兒到底是沒保住了，天色還沒亮的時候，便流了出來，咸親王妃守了一夜，一早便抬著昏迷不醒的周慕菁回了西府。
此番來喚蘇錦言，多半是要問罪的。
蘇錦言擔(dān)驚受怕了一整夜，可到得此時心境卻平靜了下來。
她應(yīng)得一聲，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裳頭發(fā)。
小寶人雖小，可也曉得昨兒的事兒怕不是小事，嘴巴一張，便“哇”的哭起來，要跟著一道。
久久牽著小寶，卻同蘇錦言道：“娘，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蘇錦言聞得這話，眼眶卻有些濕潤，她抬手揉了揉久久的腦袋，什么都沒說。
西府來了三四個孔武有力的婆子，就站在琉瑛水榭的院中，瞧著那架勢分明是來押蘇錦言過去的。
蘇錦言頭一次有了被當(dāng)犯人的感覺，忍不住心中諷刺。
從東府去西府，也不過隔著一條隔道，蘇錦言沒有被領(lǐng)進(jìn)韶華苑，而是西府的花廳。
咸親王妃滿臉怒意的端坐在上首，身側(cè)還站著同樣臉色不好的世子夫人，秦子衡站在中間，整個一架勢好似就等著審犯人。
蘇錦言神色平靜的走過去，同秦子衡并肩而立，屈膝正要行禮見過咸親王妃。
只一禮還未行，身側(cè)之人便傳來怒喝之聲：“跪下。”
蘇錦言身子微怔，也沒抬頭看秦子衡，想了想，終是咬牙跪了下去。
秦子衡便又道：“蘇氏，你可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