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菁長得不差，母家又是咸親王府，有權有勢有錢，秦子衡同她做夫妻，百利而無一害。如今她手里拿著林家的罪證，要求也不高，但凡是個有野心的男人，都曉得如何去權衡這其中的利弊。

可秦子衡卻毅然的拒絕了：“不必郡主多此一舉，林家的事，我自個會解決。”

周慕菁對于秦子衡的回答也不意外，呵笑一聲：“夫君可想清楚了才是，林家不是什么人都對付得了的，若是沒得我相助，只怕過個三五年顧家的冤屈也未必能洗脫。”

手中的冊子在燭火中點燃，不過瞬間便燒了起來，秦子衡閉著眼眸，仿若未覺，一動不動，似是睡沉了。

那本冊子燒得干干凈凈，周慕菁卻也沒覺得有多高興。

自打秦子衡被請去西府，這一住便又是十多日。

曉得蘇錦言心里頭不暢快，他倒學聰明了不少，日日從大營歸來，總能隨手帶些東西給她，有時候是路上摘的一把野花，有時候小攤上賣的小吃亦或是好玩的小玩意，荷包里的糖也從花生味的成了別個味道的。

銀鈴日日挨著點在府門外等著秦子衡，那些個東西他不能送去東府，便是蘇錦言身邊叫連翹的小丫鬟天天來取的。

先頭幾日，蘇錦言每日只管收東西，到得后頭，每日著連翹去取東西的時候，便遞個小紙筏讓她交給秦子衡。

那紙伐上都是她抄錄下來情詩，有直接的，也有委婉的，可表達的意思只得一個，那就是，我想你。

那些個紙伐秦子衡拽在手里看得一回，便忍不住眸中帶笑，跟著便又疊得四四方方的放入隨身攜帶的荷包里，等下次再給蘇錦言帶東西的時候，便也多了一張回信。

蘇錦言不去西府，秦子衡不去東府，兩人也很少能見著面，可這樣的日子卻也不覺得孤單。

這些個事兒銀鈴日日都瞧著，卻從沒同周慕菁提起半句，她自也不曉得。

十月下旬，京都的天便下起了第一場雪，雖下得不大，可晨起的時候，地上還是有薄薄的一層，院中的樹枝上也裹了銀裝。

屋里頭的地龍燒了起來，蘇錦言站在窗前望著外頭那些還在簌簌而下的雪花片兒，突然想起秦子衡的厚衣裳多在天寧閣。

這時辰秦子衡早就往鐵騎軍大營去了，也不知他還要在西府住多久，猶豫了半響，還是將那些衣裳收攏起來，給西府送去。

自打七月里同周慕菁撕破臉皮，蘇錦言便再沒進過西府，如今再來，卻總覺得這西府同以往不一樣了，來往的丫鬟婆子明顯的腳步輕快許多，就連面上也多了笑意。

韶華苑卻一如往昔那般寧靜，廊下掛著的紅燈籠換過幾波了，卻依舊貼著雙喜字，寒風一吹，便搖搖晃晃的，格外諷刺。

蘇錦言一踏進西府便有人報到周慕菁跟前，銀鈴捧著銀盆從屋里頭出來的時候正撞上，嚇得她一跳，臉色一片煞白，急急忙忙的道：“夫人過來了。”

說著忙招了小丫鬟過來將手里的銀盆端下去。

蘇錦言應得一聲，隱隱約約的聽見屋內(nèi)有些異樣的聲音，伸長的脖子想瞧一瞧，卻被銀鈴擋住了。

銀鈴的聲音拔高兩分客客氣氣道：“夫人今兒怎么有空來西府了，我家郡主還在梳妝，還要勞煩夫人等一等了。”

屋內(nèi)的異聲啞然而止，周慕菁微弱的聲音傳來：“請進來吧。”

銀鈴應得一聲，才敢請?zhí)K錦言進屋坐下，小丫鬟上了茶水來，卻沒得茶點。

蘇錦言坐得小息，才見周慕菁從內(nèi)室出來，穿著一襲家常衣裳，略施粉黛，卻還瞧得出面上的憔悴。

周慕菁坐在蘇錦言對面，端起茶碗還未掀碗蓋便是臉色一變。

銀鈴忙上前接過茶碗：“奴婢給郡主換一盞。”

再奉上來的茶水便有些許檸檬果的香氣，蘇錦言正覺得奇怪，周慕菁便開口道：“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

打了個岔，蘇錦言也沒細想，從甘草手上取了個包袱過來：“天冷了，我給相公送點衣裳。”

銀鈴伸手接了過來，周慕菁一笑：“怎么的，人在我這兒還怕他凍著，餓著不成，還得勞駕你親自來送衣裳。”

蘇錦言道：“你凍不凍得著他，餓不餓得著他，那是你的事，我送衣裳過來那是我的事兒。”

周慕菁綴得一口茶水，復又將茶盞擱下，唇角帶著玩味的笑意，上上下下的將蘇錦言打量個遍：“吉祥，你是真的心大，秦子衡在我這一住這么些日子，你不但不爭寵，還能給他送衣裳來，你知道他在西府同我過的是什么日子嗎？”

蘇錦言曉得周慕菁這話是故意說出來要擾亂她心智的，眼眸一垂便道：“你是相公正兒八經(jīng)抬進門來的，他同你在西府怎么過日子是你們的事，你們古人不是一向要求女子三從四德么，怎么的，我寬容大度讓你不習慣了？”

周慕菁吃吃笑起來：“是有些不習慣，夫君每日早出晚歸，晨間我伺候他更衣梳洗，夜里他同我一道用膳，洗漱之后，又相擁而眠，夫君當真是個極溫柔的男子，便是當初我舍了臉面強行將這門親事求來，如今也極是滿意的，吉祥，你那么寬容大度，今兒夜里咱們不如一道吃個便飯，正好夫君也很久沒同你們母子幾人一道用飯了。”

蘇錦言隱在衣袖下的雙手絞在一起，唇角扯了又扯，也跟著笑道：“那倒也不方便，我同相公相處的時候比你跟相公要多，你難得跟相公同膳同眠，我怎好來攪你的興致，再說，我還有久久同小寶陪伴，不比得郡主寂寞。”

周慕菁道：“有夫君陪著我，又怎會寂寞……”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瞧著和和氣氣，私下卻已是過招幾個來回。

蘇錦言被周慕菁那一番話惡心得不行，衣裳送完了，口舌之爭也過癮了，便也不多留。

只她前腳才走，后腳那些送過去給秦子衡的衣裳便都投進火盆中了。

周慕菁蹙著眉頭，捂嘴道：“本郡主不喜歡東府送來的東西，往后不論是什么一律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