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衡不為所動，只跟著眼眸一垂，雙手負于身后，冷冰冰的道：“郡主當知強扭的瓜不甜，我娶你也是因為無可奈何。”

周慕菁心頭一顫，面色頓時蒼白難看，怎么也沒想到新婚之夜秦子衡卻是同她說這些。

那些對于成親后所有的美好幻想都在這一刻幻滅了，她動了動嘴唇，終是自個伸手將頭上蓋的大紅喜帕扯了下來。

抬起一雙水汪汪的眸子看著秦子衡：“夫君當真如此討厭我，便是這般大喜的日子，也非要說這些讓我難堪的話嗎？”

秦子衡不為所動，心中卻冷笑一聲，多的話也不說，只道：“時辰不早了，郡主早些歇息吧。”

說著便轉(zhuǎn)身要出門去。

周慕菁心頭一緊，忙起身喚他：“秦大哥……”

秦子衡腳步一頓，周慕菁幾步行至他跟前，因著動作大，滿頭的珠翠晃得叮咚作響，她道：“秦大哥，我也是你八抬大轎抬進門的，今兒個新婚夜，你當真要讓我淪為整個京都的笑柄嗎？”

見秦子衡面色依舊如常，又緩了聲兒道：“我知道，這樁姻緣是我強求來的，可你能不能看在我們多年的情分上，今夜留下來，就當是我求你了。”

秦子衡垂了眼眸，再要抬步往前，卻依舊被周慕菁攔了個結(jié)實。

周慕菁眼里含著淚：“秦大哥，我知道你心里只有吉祥，是我強行介入你們的生活，可我也是個姑娘家，我也要臉面的，今兒你出得這門，明兒不僅是我，只怕整個咸陽王府都沒得臉面，我求你了，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替吉祥想一想……”

一提及咸陽王府，秦子衡的面色更是冷冽，眼眸掃過周慕菁，更顯厭惡。

可他到底沒在堅持，袍子一撩，折身往外間臨窗的貴妃榻上一躺，不發(fā)一語。

周慕菁眼見他躺了下來，頓時跟著松了口氣，也默不作聲的回了內(nèi)室，合衣躺下。

心情卻如何都平復不了，雙手拽緊成拳，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寒意。

一個在內(nèi)，一個在外，還有一個在東府，三人皆是一夜未眠。

更鼓聲起，天色還未亮，秦子衡便已經(jīng)起了身，不聲不響的開門出了韶華苑往一墻之隔的東府去。

周慕菁閉著眼眸，聽得他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消失殆盡，這才睜開眼眸。

心中翻騰的怒火再也壓制不住，一把將繡著百子千孫的床帳扯下來，咬牙切齒的呢喃一聲：“蘇吉祥……”

蘇錦言守著兩個孩子也是翻來覆去一夜未眠，眼見快天亮了，便索性套了衣裳往外頭去走走。

正月的里的天時還冷得很，天色未亮，霧氣倒是極大，她心思飄忽，轉(zhuǎn)得一圈，頭發(fā)都叫霧氣染濕，手腳也冰冷的。

頓住腳步一抬頭，瞧見那扇同西府夾道想通的大門，不由得嘴角一抽，露出一抹諷刺來。

她也未多停留，側(cè)身正準備往前頭折兩枝桃花回去，便聽得一陣敲門聲傳來。

守門的婆子還歇著，聽見動靜忙裹了鞋起身，一邊揉著眼睛一邊道：“誰呀，這開門的時辰還未到呢。”

門外傳來秦子衡清冷的聲音：“是我。”

蘇錦言也沒想到秦子衡這么早就從西府那頭過來，唬得心頭一跳，四下張望一回，急急忙忙的便要躲到那桃花樹后。

守門的婆子聽是自家將軍的聲音，忙換了副嘴臉，立時開了院門。

秦子衡身上還穿著昨兒成親的那套大紅喜服，沉著臉色沒得半點新婚該有的樣子。

他大步跨進來，便直直的要往天寧閣去，可眼角余光卻落在躲閃不及的蘇錦言身上，原還當是眼花，側(cè)眸細瞧一回，見果真是她不由得眉頭一舒：“吉祥……”

蘇錦言躲藏不及，便叫秦子衡喚住，不由得額頭直跳，硬著頭皮轉(zhuǎn)過身來，朝他勉強一笑，便道：“我突然想來折兩枝花，你……”

蘇錦言的頭發(fā)隨意用頭繩扎起來垂于腦后，晨間霧氣太重早已經(jīng)染濕大半，額前還貼著幾縷，因著一夜沒睡，眼下一圈烏青之色，神色倒是不見頹廢。

秦子衡那冰封似的神色瞬間蕩開，眼角眉梢染上幾分笑意，心中的郁結(jié)之氣也散去大半。

曉得蘇錦言是撒謊的，卻也不拆穿她，幾步上前，越過她，一抬手便從梅花樹上折了兩枝下來。

“走罷。”秦子衡將兩支梅花塞到蘇錦言手上，復又牽著她大步往天寧閣去。

蘇錦言拽著那兩支梅花，心里直犯嘀咕，有心想問問他怎么這么早就過來了，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

天時還早，天寧閣內(nèi)還靜悄悄的，只得廊下幾盞燈籠在寒風中吹得左右搖擺。

秦子衡拉著蘇錦言進屋，瞧見床榻上橫七豎八的睡著兩個小的，忍不住又是一笑，本還念著躺會子的，這會子也沒了睡意，只同蘇錦言道：“我想吃面了。”

蘇錦言將兩只沾著晨露的梅花插進細口牡丹瓶中，側(cè)眸過來看他，眼角眉梢也染了幾分笑意，應得一聲：“好。”

天寧閣內(nèi)特意建了個小廚房來，專門供蘇錦言時不時做些糕點吃食用的，廚房里頭各色食材都有。

蘇錦言才舀了水和面，秦子衡便換了身家常衣裳跟著進來，他手里托著個干凈的布巾子，抬手便搭在蘇錦言的頭發(fā)上，一邊給她絞頭發(fā)一邊道：“在外頭逛了多久了。”

蘇錦言和面的手一頓，有點心虛的道：“沒，沒多久，就一會……你去旁坐著吧，一回就好了。”

秦子衡沒應聲，只將那半濕的布巾隨意的搭在一處，彎腰便塞了幾根柴禾去灶膛，將火點燃后，又打了水進鍋里燒著。

隨即又接過蘇錦言手上的面團，將面揉開了，取了搟面棍搟平，撒上面粉切成面條。

蘇錦言的活計被秦子衡搶了，便索性坐到一旁去看他忙活，見他這搟面的手藝比之原來還要好，忍不住便勾唇贊道：“相公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秦子衡輕輕一笑，抬眸看得蘇錦言一眼，這才抿了抿唇道：“我昨兒，同她什么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