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勇一連高熱昏迷了四五天才清醒過來。

因著他身上的傷勢重，隔得一兩天便要換藥，蘇錦言挺著個大肚子，委實兼顧不得，只得讓秦子征要用車的時候便去吉祥居取。

自個也隔一天往老秦家去看一回，一連幾天見秦大勇沒要要死的跡象，這才松了口氣。

這一回秦大勇受傷，里里外外的幾乎都是蘇錦言一手包辦的，張氏曉得往后只怕還要指望她更多，也把以往那副嘴臉收了起來。

等她來看秦大勇的時候，便一次比一次客氣，又給她倒水，又留她用飯。

蘇錦言每次來的時候都是等鋪子里差不多收鋪的時候叫蘇萬福駕車送來的，她懷著孩子也不敢走夜路。

秦大勇恍恍惚惚間醒來的時候，剛好就聽見她循例拒絕張氏用飯：“不用了，我來看看爹就要回去了，一會天黑便不好走了。”

張氏一雙渾濁的眼睛轉了轉，隨即就見著蘇錦言穿著寬大的衣裳進屋來，便是這寒冬的大冷天，也一眼能瞧見那隆起的腹部。

秦大勇心頭一凜，一時半刻的身子動不得，可情緒卻極是激動，想要張口說話，才又發現喉嚨又干又啞，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蘇錦言見他突然醒來，也是一驚，還未行至榻前忙又折身出去喚秦子征：“二郎，快去把二爺請來。”

這幾日的秦子征不知道是被秦大勇的傷受到了刺激，還是別的，也一改往日的做派，日日在家里幫忙，等閑也不出去玩了。

聽得蘇錦言一喊，還當是秦大勇不行了，嚇得一個趔趄，問也不問，急急忙忙的裹了鞋就出門去。

張氏跟著蘇錦言又折回屋子里，眼看秦大勇睜著眼兒，頓時喜得大哭起來，趴在床邊不住的道：“殺千刀的，你總算醒了，我還以為你要丟下我們母子幾個就這樣走了，嗚嗚……”

秦大勇無視了張氏的哭喊，一雙眸子卻緊緊的盯著蘇錦言的肚皮，想要問問她肚子那孩子是不是秦子衡的，可嘴里一時三刻的一個字也蹦不出來，便只得那樣直勾勾的看著。

秦大勇那樣不管不顧的瞪大著眼睛看著蘇錦言，也看得她心頭發毛，還當他對自個極度不喜，當下也不在屋里頭逗留，一溜煙的從屋里頭退了出去。

趙二爺被秦子征急急忙忙的拉著進屋，出來的時候個個都神色輕松。

反正醒過來了就算挺過來了，輕易也死不了。

蘇錦言放下心來，把診金付了，又取了二十兩銀子給張氏，讓她好生照顧秦大勇。

臨走時又怕張氏跟秦子征狗改不了吃屎，就道：“我跟相公可是早早就分出去了的，爹可是家里的頂梁柱，要是倒了，我可不會多看你們一眼。”

秦大勇清醒沒幾天，堯城那邊便收到了劉君澤替蘇錦言送過去的家書。

堯城同益州府中間還隔了幾個州城，氣候也大不想同。

益州府今歲自打入冬，直到離過年沒幾天了，也不過才下了兩場雪，還是那種不痛不癢的。

可堯城那邊卻是隔三差五的下一場，一下便是一尺多厚。

彼時秦子衡正跟著小分隊將鮮卑族的偷襲的二十幾個精衛逼到白雪茫茫的山林之中，還未歸來。

收寄家書的小兵抱著一摞書信先往大帥帳里去了，后又去了各大將軍的營帳。

給周慕菁送信過去的時候，人已經凍得發僵了，雙手通紅，都不聽使喚了。

周慕菁便道：“你把書信給我，我自己找找。”

她一片好意，那小兵也是領了，忙謝過一回，將書信都擱到案上。

周慕菁還沒翻到自個的書信，便先翻到了寫給秦子衡的。

信筒上的字跡算不得好看，卻頂多只能算工整。

只一眼，她便猜想到許是蘇錦言寄過來的，當時心里也不知是如何想的，下意識的便將那封信藏了起來。

這封信直到軍中升起篝火慶祝新年的時候，也沒到秦子衡手上。

卻是被謝玉堂先發現了。

周慕菁要換便裝去赴宴，謝玉堂便在她營帳內等著，隨手拾了一本不怎么翻的兵書，就瞧見那書中夾著兩封信，一封是寄出去給蘇錦言的，一封是收到給秦子衡的。

當周慕菁換了衣裳出來，他捏著這兩封信在手中，還未說話，便見周慕菁神色一變，箭步上前便要奪了去。

謝玉堂側身避過，重新將兩封信夾進書冊中，將書冊壓在書案上，這才問道：“你就沒什么要解釋的嗎？”

克扣人家的家書，這是什么意思？

周慕菁面色陰翳，一言不發便直接動了手。

兩人在帳內過得幾招，書冊以及書信還都在謝玉堂手上，周慕菁半點便宜都未占到。

周慕菁曉得自個不是他的對手，便索性一咬牙收了勢，辯解道：“我這是為了他好。”

見謝玉堂不贊同的目光瞧過來，她這才又道：“他身上肩負的是整個家族，不是這些兒女之情，我之所以扣下家書，不過是不愿讓他分心罷了。”

由頭是冠冕堂皇的，可至于是真是假，卻連她自個都不大清楚。

謝玉堂卻是瞧出些貓膩來，也不說周慕菁此舉對還是不對，只將書冊從新塞入書架中。

清冷的道：“他怎么選擇是他的事，不是你的事，你未免管得寬了。”

周慕菁不服氣道：“我管得寬，難道你就管得窄了嗎，同樣是有心幫扶，你事事為他好，難道我就不想他好嗎？”

她看得一眼你隱在書架上的書冊，又道：“再者，我不過暫扣，不想讓他分心罷了。”

周慕菁是很欣賞秦子衡的，八月尾入的鐵騎軍，短短幾個月的功夫，便能從一個打雜的小兵擠到李折文身邊當他的左右手。

他頭腦靈活，又是個搏命的，如此下去，不出一年便也能混上個小將軍的職位。

到時候顧家翻案便也指日可待了。

謝玉堂瞧著周慕菁那強行辯解的模樣，冷哼一聲，也沒說什么責備的話，只叮囑道：“你最好是別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不可能，我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