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蘇錦言就險些死在秦子征手上，那會子秦子衡雖沒要他性命，可也給足了教訓他的，還當有了那回的教訓，怎么著也不會有第二次了。

張氏也不知道秦子征有這么大的膽子，當真把人給打死了。

殺人償命話是沒錯，可秦子征是自個生的，就算再是不爭氣，可也不能夠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吧。

她當下便朝秦子衡磕頭下去：“大郎，大郎，怎么說他也是你弟弟，你就當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救救他吧。你，你不是認識，劉公子么，去求他，求他給二郎留條性命吧。”

往日那端著繼母的身份，將秦子衡死命折磨的張氏，如今卻卑微到塵埃里去了，為著能救兒子，她當真能對繼子磕下頭去。

一下又一下的，下下都不虛。

院里頭這么大的動靜，蘇錦言在屋里頭也聽到了，壓著心頭那股子惡心勁，忙裹了衣裳出來。

院子里沒有燈，可借著月光她也能瞧見秦子衡那冷峻的神色。

蘇錦言曉得他的，便是秦子征同他并非親生的手足，卻也是記著秦大勇的情分的。

當下，她便上前將張氏扶了起來：“娘，你是長輩哪里有給晚輩磕頭的道理，快起來。”

秦子征出事，秦大勇又不在家，張氏唯一的指望便只有秦子衡了，這會子就怕這個繼子記著以往的仇怨，當真見死不救。

此番蘇錦言扶她，她也不起來，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吉祥，我知道錯了，我原來不該那樣對你們的，求求你們了，求你們救救二郎吧，他還那么年輕……”

蘇錦言側眸看得秦子衡一眼，見他抿著唇，也不說話，便同他應道：“二郎現在是在哪里？我跟相公先去看看到底是個什么情況先，雖說不一定就能救，可怎么也會試試。”

張氏得了這句話，整個人頓時便松了口氣，抹得把淚就道：“這會，這會被關到東水縣的縣衙里去了，我，我才從縣衙回來。”

說著，她又忍不住嗚嗚哭起來。

蘇錦言覺得胃里又是一陣難受，蹙著眉強忍著等那股子難受壓下去，這才去拉秦子衡：“相公。”

秦子衡沉默半響，到底也沒說什么，轉身便去了牲畜棚把馬牽出來，套上馬鞍。

見蘇錦言隨意套了件披風出來，眉頭便是一蹙：“你身子不好，就別出門了，我先去二爺家，把他請過來給你瞧瞧。”

蘇錦言才起身，都不及收拾，一頭亂發隨意的攏在腦后扎了個馬尾，許是身子不舒服，這會子面色也青白的難看。

見秦子衡無意帶她，她也沒作聲，只站在門口看著他。

秦子衡翻身上馬也看得她一眼，這才一夾馬腹便離去，不過瞬間便消失在夜色中。

蘇錦言只覺得心口堵得厲害，蹲下身子便坐在門檻上。

張氏在一旁的哭聲，也叫她生了厭，可人也沒什么精神，說起話來柔柔弱弱的：“娘，你先回去等消息吧，家里還有三郎要你照顧的。”

她抱著膝蓋，將臉埋進胳膊里，很是吸了幾口氣。

秦子衡騎著馬都走遠了的，可一想起臨出門前蘇錦言那神情，又忍不住調轉馬頭折了回來。

行至大門前，就見她孤孤單單的坐在那兒。

一時只覺心口鈍痛，輕聲道：“上馬吧。”

蘇錦言聞得聲兒，這才抬起頭來，眼眶紅紅的，跟只可憐的兔子似得，嘴巴一扁，便委屈巴巴的道：“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秦子衡喉頭梗得發疼，好半響才彎了彎唇角：“又胡說八道。”

蘇錦言猛的起身，只覺眼前一黑有些許眩暈，可瞬間又叫她壓了下去。

一伸手就叫他拉上了馬背，乘著夜風疾行而去。

到了這會子，兩個人這才覺得有片刻的心安。

秦子衡用披風將蘇錦言裹得嚴嚴實實的，又擔心她身子不舒服，一路上多有詢問。

蘇錦言胃里頭沒什么東西了，除了時不時泛起一陣惡心來，倒也沒覺得有什么。

一路快馬加鞭，行到東水縣縣衙的時候，時辰還算早。

蘇錦言塞了些茶錢，這才得了一炷香的探視時間。

牢獄里頭素來不干凈，關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人，秦子衡本不欲到蘇錦言進去的，可又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外頭等著，這才緊緊的牽著她往里頭去。

蘇錦言只在電視里見過古代的牢獄，可現實里的遠遠沒有電視里的那么好。

一進里頭便充斥著各種難聞的味道，還有那些犯人罵罵咧咧的聲音。

秦子征被關在最里頭，還穿著自個的衣裳，只披頭散發的，精神頭也很是不好。

獄卒拿著鞭子敲了敲牢門，喊得一聲：“秦子征，有人來看你。”

秦子征被嚇得瑟縮一下，抬起茫然的眼兒來，見是秦子衡，忙沖過來，隔著牢門拽住秦子衡的手，哭喊道：“大哥，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人，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大哥救我，大哥救我……”

“但凡進了這兒的，哪一個不說自個冤枉。”那獄卒哼笑兩聲，又拍了拍秦子衡的肩膀：“一炷香，可記得，別過時了。”

說完，便哼著小調往外頭去。

秦子征簡直遺傳了張氏，一個大老爺們還哭得跟個娘們似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只得一炷香的時間，秦子衡也沒得耐心聽他在這兒哭，便道：“趕緊收聲，把來龍去脈說一回。”

秦子征沒忍住，復又哭得幾聲，這才收住眼淚，把事情的經過交代一遍。

自打秦大勇離了家后，張氏也管不住秦子征，他便時不時的在張氏那摸了銀錢往鎮上去玩。

一來二去的，倒是認得一些沒得正經營生的豬朋狗友，起先倒還只是一起吃喝玩樂，到得后頭便教他賭骰子。

秦子征再是混賬也還曉得這些玩意害人，別個教他玩，他也不過站在邊上看看。

可看得多了，見別個都贏錢了，自然而然的便也忍不住眼紅，也開始跟著下注。

最開始的時候，還只是幾文錢幾文錢的下，等吃到了甜頭，便來是幾錢銀子，幾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