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大就算是有什么意思,也不敢當著人面說的。
額上沁著細密的汗,抹得一把,連忙心虛道:“蘇三爺,誤會,都是誤會。”
“我,我跟正禮老弟不過是有些生意上的來往,因著昨兒出門晚了,這才帶著人一道來的,沒什么意思,都是誤會。”
說著又指了指秦子衡:“這后生一時沖動,人還沒進來,就打了起來,都是誤會,都是誤會。”
蘇錦言都已經鉆進屋里頭去了,聽見何老大睜著眼睛說瞎話,蹭的一下又沖了出來。
冷笑道:“是誤會,你同我爹談生意,把這院子圍得實實的,飯不讓吃,水也不讓喝一口,還不準人進出,誰家像你這樣談生意的。”
何老大擰眉,連聲道:“都說是誤會了,你問問你爹,我可從來沒說不準他們干什么。”
“我爹,我爹身子本來就不好,熬得一夜,茶飯不沾半點,又嚇得不輕,命都去了半條,你讓我問我爹?”
蘇錦言可沒得好氣,方才她進屋便聽鐘氏說了,大意就是這何老大要買蘇家的那龍鳳餅的方子。
這方子雖是蘇錦言小打小鬧整出來的,可也算得是蘇家值錢的東西,何老大帶著一幫子地痞來,開口就是五十兩,讓蘇家賤賣了,蘇正禮如何肯,這才僵持了一夜。
一張龍鳳餅的方子蘇錦言壓根不放在眼里,就是讓她拿去送人她也樂意,可就是見不慣何老大這樣仗勢欺人的。
上回他不就是好吃好喝的供著秦子征,讓秦子征偷方子,后頭見秦子征被人耍了,便把人痛打一頓,當真去了半條命。
蘇錦言怒火攻心,正要再說幾句難堪的話,便被秦子衡一把攔住。
他道:“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蘇錦言氣得額上青筋暴起,可到底還是沒再出聲,蘇家也好,她也罷,不過是普通的鄉野村民,身后沒個靠山,哪里斗得過何老大這樣的人。
何老大也不想當真把事兒鬧大了,又道得兩句“都是誤會”。
蘇良才都一把年紀的人,見何老大低了頭認了錯,也不想攪事,是以囫圇的就把這事給圓了過去。
何老大也保證,再也不會有這樣的誤會產生,這才帶著人匆匆離去。
臨走前,何老大還特意瞧得秦子衡一眼,見他拉著蘇錦言低聲說著什么,半點不見方才的殺意,心頭略有恍惚,只當是錯覺,便也沒往心里去。
何老大帶著人一走,蘇良才進屋看得蘇正禮一回,交代幾聲,便也帶著村里的壯丁離開。
呼啦啦的一院子的人全都走光了,鐘氏這才癱坐在板凳上,捂著心口直嘆氣。
她一個婦道人家,哪里就見過這樣的架勢,自是被嚇得不輕的。
瞧見蘇錦言跟秦子衡便道:“幸虧你們來了,不然這些人還不知道要守到什么時候。”
蘇錦言曉得她是怕得很了,寬慰兩句便兜了圍裙去灶房做飯。
又指使著秦子衡去把蘇正禮的藥熬上。
蘇如意年歲小也嚇得不輕,恍恍惚惚的跟著蘇錦言往灶房去,一邊幫著燒火手還一邊忍不住發抖。
蘇錦言見她這樣,便道:“你去坐會子,左右不過是一頓飯的事。”
又道:“去陪陪娘。”
蘇如意應得一聲也沒說話,只又恍惚的起身往堂屋去。
蘇錦言瞧著搖搖頭,也管不了那么多,忙淘米下鍋,煮上一鍋稀粥,又隨便整治兩個菜好叫他們先填填肚子。
一家子吃了東西下肚,這才緩了過來。
蘇正禮吃了東西,喝了藥就把蘇萬福跟蘇錦言喚進屋里頭。
蘇萬福跟蘇錦言都進了屋,挨著板凳坐了,蘇正禮斟酌半響,這才同蘇錦言道:“那餅子的方子原也是你自個折騰出來的,爹本來也沒權做主,如今又出了這樣的事兒,爹想問問你有什么想法。”
那方子是給蘇家帶來了盈利,可也因此讓何老大惦記上,先是各種壓價,這一回又強買強賣,說不定還有下一回。
蘇正禮縱然有著讀書人的氣節,可也不過是個普通鄉野之人,家里又還有妻兒,再怎么也遭不住這般。
說出此番話來,便有了幾分要將那方子賣掉的意思。
蘇錦言倒是無所謂,她腦子里有千千萬萬個方子,一個龍鳳餅壓根不算什么。
不過也沒想到,當初為了給蘇家帶點兒收入才答應周嬸子做龍鳳餅,如今卻為著這么個餅鬧出這么多事兒來。
她道:“我無所謂,反正我又不靠這個吃飯。”
跟著又轉頭問蘇萬福:“你呢,你怎么想?”
這方子蘇萬福也算熟悉得很,不過就是個麻煩,若是不賣日后靠著這個做些營生還是成的。
蘇萬福擰著眉頭,也不說愿意不愿意賣,只沉默半響這才又道:“那何家的像是鐵了心的要這方子,那咱們除非賣給他,不然也怕是要叫他記恨的吧。”
蘇正禮同蘇錦言頓時也跟著沉默起來,這還真是個問題。
可要是就這么賤賣給了何老大,他們心里頭也不舒坦,可若是不賣或者賣給別人,卻又成了樁禍事。
蘇錦言算是見識了兩回這何老大的能力,當下咬著唇思忖半響,這才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不是有句話說天無絕人之路么?”
蘇正禮靠在床頭輕咳兩聲,隨即又是一聲輕嘆:“只能是這樣了。”
午后,待鐘氏跟蘇如意心情平復了,蘇錦言念著家里還有事兒,也不多待,又寬慰得幾句這才告辭回桂花村。
想著蘇如意能搭把手的事兒,也不好開口了。
還是蘇如意見他們要走,自個追出來,紅著臉道:“姐,明兒一大早我就過去幫忙。”
蘇錦言道:“不著急,你緩緩再說。”
夫妻二人帶著小久久步行回去,其間又往繞過百林鎮買了幾根骨頭。
一路上蘇錦言都沒怎么說話,一時擰眉一時嘆氣的,瞧著很是糾結。
都快走到桂花村了,秦子衡這才沒忍住問道:“你在想什么?”
蘇錦言看他一眼,又是一嘆:“我在想,那龍鳳餅的方子要怎么賣才能讓那姓何的死心,還不敢記恨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