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天色暗了，屋內又無燈，可蘇錦言依然能感覺到秦子衡身上隱隱散發出來的寒意。

當下聲量越發小起來，直到后頭都沒了聲兒。

她這模樣儼然一副老鼠見了貓似得，秦子衡便是有氣也發不出來了，沉默半響這才道：“吃飯了。”

多的話，也不說，只轉身撩了棉簾子出去。

蘇錦言忙套了衣裳，裹了鞋跟上。

堂屋內點了一盞油燈，燈光微弱，但也能視。

桌上已經擺好碗筷，煎了個蛋餅，炒了個大白菜，還有早上喝剩下的骨頭湯。

秦子衡這人做飯的手藝一般，但勝在肯做。

蘇錦言往板凳上一坐，立時夸贊道：“相公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說著又轉過頭去問小久久：“久久說是不是。”

小久久點頭也跟著夸一句：“大舅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秦子衡給兩人裝好飯，眸子往兩人身上一瞟，也沒說話。

三人圍在一塊吃飯，比在秦家的時候安靜得多，也不用擔心手速慢了搶不到菜。

蘇錦言有一下沒一下的扒著碗里的飯，眼珠子卻在秦子衡身上沒挪開過。

說了幾回話，見他也不接，這才悻悻的閉嘴。

想著怕是惹他生氣了，吃了飯又勤快的收拾碗筷。

秦子衡從她手里接過碗筷，這才開口道：“你身子還沒好，我來吧。”

“相公。”蘇錦言見他總算說話了，頓時笑得跟八月燦似得，眼兒彎彎的：“你真是對我太好了。”

說著又要往他身上蹭去。

秦子衡退開半步，一臉正色道：“久久還在一旁看著呢。”

乖乖巧巧坐在一邊的小久久頓時伸出小爪子捂了眼，咯咯笑起來。

蘇錦言瞧得一眼，啐得一口：“你這小東西，也太假了。”

可到底沒再往秦子衡身上靠。

秦子衡腿腳不便，可干活的速度卻不慢。

鍋碗瓢盆一刷，又兌好熱水給小久久洗漱。

小久久年紀小，每日醒得早睡得也早，吃完飯便已經打起瞌睡來。

秦子衡熟練的給她洗臉洗腳，褪了厚衣裳往床上一放，她便已經裹著眼皮睡著了。

泥爐上的藥還是溫的，秦子衡隔了渣倒進碗里送進堂屋。

蘇錦言眉頭一皺，還是咬牙一口氣喝了個干凈。

嘴里嘟囔著一句：“好苦啊。”

便聽秦子衡道：“明兒我陪你去鎮上。”

又道：“想買什么，可提前想好了。”

蘇錦言微微有些詫異，可隨即又眉開眼笑起來。

人往秦子衡身邊一坐，攬著他的胳膊就往他肩膀上靠，嗲聲嗲氣的道：“相公，你簡直太會討女孩子喜歡了。”

秦子衡坐著不動，也沒推開她，只眼角余光瞧得她一回，眉眼中頓時也染了笑意。

蘇錦言挨在他肩頭，嘻嘻一笑，這才又掰著手指說著明兒要買的東西。

她一覺睡醒來，不過用發繩隨意的把頭發扎起來，這會子正亂糟糟的攏在腦后。

秦子衡盯著她那頭亂發看得半天，也不知有沒將她的話聽進去。

油燈的燈芯燒得差不多了，燈光閃得兩下便徹底滅了。

蘇錦言的聲音一頓，又往秦子衡身上靠了靠，這才道：“相公，我想泡腳。”

已是深冬，屋里頭也沒的碳盆，坐得這會子，蘇錦言便覺一雙腳都是冰冷的。

“好。”秦子衡應得一聲，起身將燈芯撥了撥，重新點上，這才往灶房去。

灶膛的火已經熄了，鍋里的水還熱著，用木盆裝了進來，蘇錦言都已經褪好鞋襪了。

水盆才往跟前一放，她便伸腳進去，頓覺周身都暖和起來了。

又拉得秦子衡一把：“相公，你也來泡泡。”

秦子衡猶豫得片刻，到底還是坐了下來，褪了鞋襪便也將腳伸進去。

他傷腿上打的石膏正好在膝蓋以下，腳踝以上，盆中水深，腳探進去卻也沒踩到底，又怕碰到蘇錦言，更是貼著盆邊。

蘇錦言見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頓覺無語。

抬腳便踩在他腳背上，笑瞇瞇的看著他。

秦子衡一僵，忙將腳從盆里抽出來，因著動作太大，使得水花濺得到處都是。

“相公……”

蘇錦言嬌嗔一聲，隨即又笑：“親都親過了，有什么好害臊的。”

秦子衡耳尖泛紅，面上微微發熱，垂著眼眸也不說話，只慌慌張張的抹了腳，便裹上鞋子。

蘇錦言瞧他那模樣，就忍不住好笑，仿似欺負了他似得。

……

一覺睡醒已是天色大亮，蘇錦言摸了摸身邊的位置，又是冰涼一片。

打了個哈欠，穿了衣裳，套了鞋襪出去，正好見秦子衡將做好的早飯端進堂屋里。

見她起身，便道：“趕緊去洗漱吃早飯了。”

蘇錦言還記得今兒要去鎮上，應得一聲便往灶房去。

小久久拿著蘿卜葉子正在院子里追鐘氏拿來的兩只雞，見蘇錦言起來了，又捂著嘴咯咯一笑，喊一聲：“舅娘。”

蘇錦言應了一聲，轉頭又望得一眼堂屋，頓時便眉眼一彎。

吃了早飯，秦子衡也不知道從哪兒尋了個背簍來，這才杵了拐杖帶著蘇錦言同小久久一道去桂花村的村口等牛車。

年關在即，往鎮上辦年貨的人也多，桂花村也好些人在等牛車，瞧見這夫妻兩個是生面孔，頓時便有人交頭接耳的討論起來。

其中有個身寬體胖的婦人將這一家三口子打量一回，便同一道同行的婦人道：“怕就是半坡村來的那兩口子，聽說還是被后娘趕出來的，沒得地兒住才托了里正往咱們這兒來租的房子。”

另一個婦人也跟著打量一回，應得一聲：“就是他們呀？”

隨即又道：“這兩人模樣倒是周正，那孩子也瞧著乖巧，不過，這男子瘸了腿，倒是有些可惜了。”

跟著眼珠子一轉，又小聲笑道：“也不知這小娘子日后忍不忍得住。”

那胖婦人便也跟著笑起來，聲音越發小起來。

蘇錦言同秦子衡可沒錯過這兩婦人的對話，卻都沒出聲。

秦子衡面色鐵青，但也不想一來就得罪人，免得日后招人排斥。

蘇錦言卻是沒聽懂。

等坐上牛車到了百林鎮，蘇錦言同秦子衡往糧油鋪子里去的時候，她這才開口問道：“那兩婆子剛才說我什么忍不忍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