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萬福面上好幾處青紫，雖然瞧著好得差不多了，可還是很明顯。

那日他去半坡村時還好好的，怎的這才幾天就這副模樣了。

蘇萬福還是跟個木頭似得，也不說話，只讓開半個身子讓她進門。

蘇錦言心頭一凜，頭一個想到會不會是自家有了生意惹了別個的眼，鬧上門來了。

忙自顧自的進院子里，見鐘氏同蘇如意兩個正在晾曬衣裳，蘇正禮坐在屋檐下。

瞧著倒也不像生過什么事的。

眉頭一挑便又忍不住問：“娘，萬福這是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鐘氏眉目柔和，將晾曬的衣裳掃了掃，笑道：“他哪有那個本事啊，從小到大就沒跟人紅過臉。”

又道：“是摔了的，也就是點皮外傷，都好的差不多了。”

“摔的？”蘇錦言疑惑的看得蘇萬福一眼。

怎么還這么巧？前幾日張氏同秦子征也是摔了一跤，跟見鬼似得不對勁好幾天，蘇萬福也還摔了幾天了？

蘇萬福沒說話，面上也瞧不出什么不對勁來。

看來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怕是只有他自個曉得了。

蘇錦言還要在蘇家住幾日，當下也不著急，問得一句：“爹，娘，要準備的東西可都準備好了沒有？”

蘇正禮手上不緊不慢的編著簸箕，也不應話，鐘氏面上一僵，就道：“咱們手里銀錢不夠，只買了一半。”

“想著要不先把這些給做出來送過去，再去買。”

蘇錦言曉得也該是這么個情形，應得一聲，才又想起還在后頭的秦子衡，吩咐蘇萬福一句：“你姐夫還在后頭，你去扶一把。”

“姑爺來啦？”鐘氏跟蘇正禮都抬起頭來，顯然對女婿來的事兒顯得驚訝。

蘇錦言管不得了，只上前去跟蘇正禮說：“爹，你不能會寫字嗎？下回再有人來問咱們訂餅，你也要寫個文書一樣的東西出來，人家要訂多少餅，一個餅多少錢，給了多少訂錢，什么時候交貨都得寫清楚了，一式兩份，這樣也不怕扯皮。”

蘇正禮聽她說得頭頭是道的，也忍不住笑：“咱們做個餅還鬧這么多花樣來，豈不是叫人笑話。”

又道：“都是鄉里鄉親的，也犯不著鬧得這么正經。”

蘇錦言可不是說笑的，她一臉正色的給蘇正禮科普這些東西，這時代的人雖是淳樸單純的多，可也不能保證就沒有那種刁滑奸詐之輩。

她道：“爹，話不是這么說的，親兄弟還明算賬嘞。”

“咱們寫個文書，什么都寫得清清楚楚的，上頭有簽字有畫押，若是萬一有什么扯皮的，就是拿到官府去也有依據。”

見蘇正禮還是一副不大樂意的模樣，便又道：“爹，你想呀，這次何家的訂了一千個餅，才給三百文訂錢，咱家是不是要補貼不少出去？可若是就這樣叫比個多給幾百文，人家也是不愿意的。”

“再假設，人家給了三百個訂錢，然后咱們貼錢把餅子都做出來了，萬一別個不要了呢？那咱們做出來的這些餅子怎么辦？就算送上門去，人家一個字不認，咱們也拿他沒辦法是不是？”

正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蘇錦言雖是想得有些長遠了，可想法是沒錯的。

如今蘇家才接了兩個單，在別個眼里瞧著不過是小打小鬧似得，可若是將來做大了，做開了呢？

不說別的，就說這交期，同價錢，都比鎮上那些鋪子里的實惠不少。

這生意要是長久做下去，并且有了起色，可不是就搶了人家生意。

一些人為了扳倒競爭對手，什么事是做不出來的。

蘇錦言說的句句在理，蘇正禮卻還是有些擔憂，道：“咱們就只是做個餅，不至于吧。”

“爹，你別光想咱們呀，你看，如果你去別個那訂餅子，人家寫了文書給你，你是不是了樂意多給點訂錢呢？”

秦子衡叫蘇萬福扶著進蘇家大門時，就聽到蘇錦言跟蘇正禮說著簽文書的事兒，不由得也豎著耳朵聽了一回。

蘇錦言生活的時代，什么樣的騙子都有，自然見識的東西也多，說起來有理有據的，讓人反駁不了。

蘇正禮起初還覺得丟面子，不太樂意，可聽到后頭，倒同蘇錦言討論起這文書怎么寫了。

鐘氏見姑爺來了，心里頭也是高興，邊快手快腳的把剩下幾件衣裳晾了，又喊著蘇如意去給秦子衡倒水。

復又閑話的問道：“你們來可吃了早飯不曾？若是沒吃的，我就去做。”

張氏那人性子不好，鐘氏就怕他們出來得不容易。

秦子衡客氣道：“岳母不必了，我們吃過了。”

鐘氏應得一聲，又想說點別個，蘇錦言那兒便已經同蘇正禮敲定了這事。

頭一抬就道：“娘，時候差不多了，咱們早點干活吧，事兒多著呢。”

鐘氏忙又應了一聲：“好嘞。”

說著就招了蘇萬福把原先就準備好的木板案子搬出來架在灶房旁，又把烤爐的火燒起來，這才等著蘇錦言去制皮，調餡。

這回倒也不似上回那樣手足無措了。

秦子衡看著這一家子忙碌了起來，不由得多看了幾眼，一時間倒還鬧不清這是要做什么。

蘇錦言不想做這么點兒餅次次都要自個親自上陣，便指了蘇萬福出來，讓他按著自個交代的分量去把要用的東西都稱出來。

自個則去蘇老爺子留下的寶貝里頭找出兩個壽字的模子來，洗干凈了就攤在太陽底下曬著。

雖是只買了一半的料，可還是比上回三百個餅多了將近一半，也不能一股腦的把皮同餡都調出來，得分兩次來。

蘇錦言招呼蘇萬福洗了手，這才又指揮著他把糖同煉出來的豬肉攪拌了，又教他放雞蛋，放面粉，放水。

她說得仔細，樣樣都說到位，告訴他哪樣是失敗了，哪樣就是成了，跟個師傅教徒弟似得。

蘇萬福年紀不大，接受力也很強，很快便上手了。

蘇錦言查看他制出來的皮，雖還有些欠缺，但是也差不多，點一點頭就道：“繼續調餡。”

蘇萬福那跟鋸嘴葫蘆似得嘴，這才開口道：“姐，你這是要把方子都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