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的馬車走得連影都沒了,秦子征抱著手站在西屋門口,不陰不陽的道:“真當自個是個什么人物呢,還不屑一顧。我呸,要不是我們秦家養(yǎng)著你們,你們這會都還不曉得去哪兒要飯了呢。”
不僅秦子征心里意難平,就是張氏也沒好到哪兒去,在院子里摔這摔那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我是做了什么孽,才討了這么個掃把星回來,好好送上門的東西非得拒了。”
又朝西屋道:“真當自個是個神仙人物了不成,你不稀罕,你不稀罕也沒見你有啊。”
越是說心里就越是氣,哭得一陣,見西屋里頭的兩個一句不做聲,又一咬牙幾步上前去拍門。
“我告訴你,蘇吉祥。大郎要吃飯要喝藥的,啥都要錢。你最好把那個銀錠子給我,如若不然,將來大郎有什么事兒,我可不管的。”
秦子征也跟著道:“就是,你們兩口子吃我秦家的,喝我秦家的。不說別的,伙食費也是要給的。”
有些怕生的秦子德原本躲在屋里頭的,直到劉家的馬車走了才出來,見張氏跟二郎你一言我一語的,便也跟著上前來湊熱鬧:“就是就是……”
天都黑了,這母子三人一刻都不停歇的,蘇錦言躺也躺不自在,只覺耳朵嗡嗡響。
秦子衡卻當作什么事都沒一樣。
本來吧,徐江走的時候丟下那么一句話,就把蘇錦言氣得不輕,直后悔沒有把東西都給收下來,又叫秦家這幾人鬧得這一頓,更是火氣見漲。
幾步上前,將屋門猛的打開,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要分家是不是?”
她猛的蹦出這么一句來,讓又哭又鬧的張氏怔得一怔。
還是秦子征反應快,立時道:“分什么家,父母在不分家,你這是咒我爹娘嗎?”
蘇錦言冷笑一聲:“不分家那你們要什么伙食費?”
又道:“大郎受傷到現(xiàn)在,你給他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今兒要不是劉家的來,指不定大郎哪日疼死,餓死在屋里頭你們都不曉得,還有臉來問我討銀子。呸,想都別想,這些銀子是劉家給我的,難不成你們秦家要當土匪,連兒媳婦的東西都要搶嗎?”
秦子征就是隨著張氏的性子,唯利是圖,聞言也怒道:“你難道不是秦家的人了嗎?既然進了秦家的門,你的東西也就是秦家的東西。”
頓了頓,又罵道:“你算什么東西,對著我娘還敢這樣說話,你這叫忤逆不孝……”
不等秦子征說完,蘇錦言又接了話頭來:“怎的,忤逆不孝,又想拿休妻來威脅我了?”
秦子征是想這么說,可叫蘇錦言這么一堵又說不出口來了。要知道如今的蘇錦言可今非昔比,她是劉家少爺?shù)木让魅恕?
沒了她,他可怎么跟劉家攀上關系。只要能跟劉家攀上關系,到時候自個跟劉家姑娘的親事就更不用說了。
秦子征聰明勁有,腦子也轉得快,不過片刻功夫便已經權衡了利弊。
當下拉住要罵人的張氏,瞪得蘇吉祥一眼:“懶得跟你這潑婦說。”
張氏不明所以,被秦子征拽著一邊走一邊道:“銀子,銀子還沒要來呢……”
兩人腳步走遠,隨即聲音也越來越小。
留下個歪著腦袋的秦子德。
蘇錦言朝他輕哼一聲:“我現(xiàn)在手里有銀子,你要是再跟著亂起哄,以后可沒好吃的給你。”
秦子德朝蘇錦言做了個鬼臉跑開了。
蘇錦言把屋門一關,坐到屋里頭唯一的板凳上,嘆口氣:“有錢也是種煩惱。”
秦子衡已經躺下來了,他如今受了傷,除了整日在屋里躺著也沒什么別的消遣。
聞言抬眸看得蘇錦言一眼,隨即又瞌下眼眸:“你不收劉家的銀子就不會有這樣的煩惱了。”
蘇錦言心里正懊惱著沒將劉家的東西都收下來,這會子又聽秦子衡說風涼話,當下冷笑一聲:“我收不收劉家的銀子跟你有什么關系,我可是留著去養(yǎng)小白臉的。”
秦子衡眸子一閉,轉過身去也沒有要再同蘇錦言說話的意思。
下朝劉家馬車來接秦子衡去鎮(zhèn)上看大夫,張氏帶著兩個兒子死皮賴臉的跟著一道去了,還蹭了一頓飯再回來。
加上蘇錦言拒絕劉家東西一事,夜里頭秦家也沒生火做飯。
秦子征把張氏拉走,正屋那頭還鬧騰了會子,等到入了夜便又寂靜無聲了。
蘇錦言下朝吃了一鍋紅薯湯,到得半夜還沒睡著,肚子便餓得咕咕叫起來。
外頭又下起雨來,她裹著鞋去外頭找了一圈,最后挖了條生番薯來吃。
今兒無月,西屋里頭沒有燈,便更加顯屋內黑漆漆的。
蘇錦言啃番薯的聲音一陣陣的傳來,就跟老鼠偷吃的聲音一樣。
秦子衡躺著不動,幾次伸手往懷里摸了摸,猶豫得半響,他這才坐起身來,將今兒在席上特意藏起來的幾塊糕點遞給她。
“給你的。”
“什么東西?”蘇錦言又咬了一口紅薯,倒也伸手接了過來。
秦子衡道:“白糖糕。”
徐大管家很是客氣,點了一桌子席面,葷菜比素菜多,唯一好藏的也只有白糖糕。
蘇錦言是曉得秦家去鎮(zhèn)上蹭了一頓好的,但是對于秦子衡特意給她帶糕點回來還是有點驚訝。
可隨即心情又跟著好了起來,手上的生紅薯也不吃了,摸著給打開油紙包,拿了塊糕點就咬。
復又沒絲毫芥蒂的笑道:“謝謝相公,相公對我真好。”
秦子衡耳尖泛紅,可面上依舊沒得什么神色,淡淡道:“不必,禮尚往來。”
因為蘇錦言常給他帶東西,所以他也回禮。
蘇錦言并不介意是有心的還是真?zhèn)只是禮尚往來,但是十分記秦子衡這份好。
她認為就算是禮尚往來,只要自個對他好,將來他哪天飛黃騰達了,也肯定會記兩分。
所以,為著幾塊白糖糕,蘇錦言不再計較秦子衡不拿正眼看自個,說自個對他目的不純的事兒了。
幾塊白糖糕下肚,心情也跟著好了不少,摸著枕頭下的銀錠子,心里還想著,明兒要去找木匠,給秦子衡打副拐杖,這樣他就不用天天窩在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