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刻意地封存住一些東西,不敢去碰觸一般,林子瑜靠近的那一瞬間,明箏腦海中一片空白。
男人逼近,高挺的鼻梁抵住她,她眼前一暗,感受到對方炙熱的唇強勢的、蠻橫地碾壓住她,帶著熟悉的令人昏眩的氣息。
明箏渾身微微戰(zhàn)栗,睫毛輕顫,那些久遠的記憶一點點地翻滾而上,又被她壓制了下去。
林子瑜抱著她去了客廳,見她臉色發(fā)白,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然后去冰箱拿了兩瓶冰水。
男人擰開瓶蓋,仰頭喝了一口冰水,讓冰水澆滅自己燒的炙熱的火焰,等平息了內(nèi)心的躁動,這才坐在沙發(fā)上,雙腿交疊,姿勢閑適地開口:“你跟你之前的公司解約了?”
明箏攥緊懷里的純凈水,緩解著自己的緊張,點了點頭,她現(xiàn)在一點也看不透林子瑜,這個男人除了長得跟年少時一樣清雋斯文,其他的改變太多了。
“跟前男友也鬧崩了?”林子瑜冷淡地問道。
明箏皺了皺眉尖,沒有解釋,她跟夏夜從來就不是男女朋友,只是林子瑜質(zhì)問的方式讓她很是不舒服。
“緋聞的事情很抱歉,有什么能為你做的嗎?”明箏低低地說道。
男人琥珀色的瞳孔微暗,看著她白皙小巧的面容,跟年少時相比,除了模樣長開了,性格也不再那么天真爛漫,安靜沉穩(wěn)了些,其他的似乎都沒有太多的改變。
好似他們分離還在昨天。
男人收回視線,冷淡地說道:“給我做頓晚飯吧。”
明箏愣了一下。
“不會做飯?”
男人的目光閃過一絲的譏諷,好似在嘲笑她是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大小姐。
明箏咬了咬唇,說道:“我可以看菜譜學(xué)。”
林子瑜淡淡地點了點頭,然后說道:“可以網(wǎng)購買菜,我先去書房做課題研究。”
男人說完起身進了書房,明箏看著他頎長的背影,久久回不了神。
分別多年,如今重逢關(guān)系也很是復(fù)雜混亂,她也說不清兩人目前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不是朋友,不是戀人,但是林子瑜很隨意地讓她來到他住的地方,還要吃她做的飯菜。
明箏猜不透他的想法,想著緋聞的事情到底是她連累了他,打開手機搜著食譜,她只會煮泡面吃,但是印象里還是記得讀書的時候在林子瑜家里吃的飯菜。
明箏挑了幾個看起來很容易做的家常菜,然后在網(wǎng)上訂了一些食材,等著送貨上門。
一個小時之后,快遞小哥送著滿滿一袋子的食材上門來。
明箏進了廚房,打開櫥柜,這才發(fā)現(xiàn),雖然不做飯,但是林子瑜家里的廚房是應(yīng)有盡有,烤箱都有,各種調(diào)料醬料都整齊地收納在櫥柜里,碗碟筷子也很多,擺的整整齊齊,而且都是同色的。
這男人的強迫癥一直很嚴(yán)重。
明箏不自覺地失笑,想起以前他在那件逼仄狹小的小廚房做飯時,她偶爾也會過來幫忙,當(dāng)勤勞的小蜜蜂,順便花癡地欣賞少年的顏值,如今倒像是來還債的。
“抽屜里有干凈的圍裙。”男人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
明箏嚇得陡然回頭,林子瑜不知何時站在了廚房的門口,雙手抱肩,俊俏斯文的面容駕著一副金絲邊款的眼鏡,越發(fā)顯得溫文爾雅。
明箏視線落在他線條流暢的下頜和性感的薄唇上,臉頰一熱,下意識地別開視線,點了點頭。
她低頭在廚房的櫥柜里找了找,越找越亂,越亂越找。
男人勾唇嗤笑了一聲,走進來,然后俯身從烤箱下面的抽屜里翻出一個灰色的圍裙,遞給她。
“會寄嗎?”林子瑜斜靠在冰箱門上,淡淡地說道。
“嗯。”明箏系好圍裙,將長發(fā)盤起來,露出精致小巧的小臉,空氣有一瞬間的沉靜。
“你,一直都待在帝都嗎?”明箏一邊將食材都拿出來,一邊胡亂地找著話題。
林子瑜取下鼻梁上的金絲眼鏡,仔細(xì)地收好,淡淡地說道:“你移民的第二年,我到華大來讀大學(xué),待的時間久了,也就沒去別的地方。”
明箏耳朵微微豎起,有些詫異,他那年就拿到了IMO的金牌,為什么第二年才來華大讀大學(xué)?
明箏看了他一眼,見他垂眼沉默的模樣,異常的冷淡,明明兩人近在咫尺,她卻有種對方離她很遠的感覺,想問的話頓時就全都堵在了喉嚨里。
這些年,你過的好嘛?奶奶過得好嘛?她什么都不能問,因為兩人之間的雷區(qū)實在是太多,一個不慎就會炸的雙方遍體鱗傷。
林子瑜上前來,拿過她手里的土豆,問道,“土豆要做什么菜?”
“酸辣土豆絲。”明箏說道,見對方修長如玉的手指已經(jīng)洗干凈了土豆,開始優(yōu)雅地削皮切絲。
“愛爾蘭好玩嗎?”男人淡淡地問道。
“一般般。”明箏見他動作流暢地取出刀具,看的一楞。
“一般般的地方待八年?”林子瑜唇角勾起譏諷的弧度,將土豆切絲裝盤,然后去拿旁的食材,“我來準(zhǔn)備食材,你炒菜。”
“嗯,好。”明箏原本就不是很會做飯,到現(xiàn)在還手足無措,手機里都是菜譜,見林子瑜要來幫忙,松了一口氣,只是莫名地又覺得廚房因為多了一個人,顯得逼仄壓迫了很多。
明箏買菜沒什么概念,基本是想吃什么就買什么,于是買的食材很多,十幾分鐘時間,林子瑜已經(jīng)裝盤了五個菜,還將她買的一只老母雞燉了。
“雞湯燉的時間有些久。”男人淡淡地說道,“你來炒菜。”
“好。”明箏連忙上前去,林子瑜也沒讓開,男人用洗手液仔仔細(xì)細(xì)地洗了三次手,然后站在一邊,指導(dǎo)她炒菜。
“先放油,鍋熱了以后,放泡椒和辣椒絲,然后放土豆絲……”
明箏有些手忙腳亂,完全像個小學(xué)生一樣,林子瑜說什么,她做什么,然后一盤酸辣土豆絲炒的慘不忍睹,生抽和醋放的太多,還炒糊了。
“好像不能吃。”明箏表情有些無辜又有些沮喪地說道。
男人的視線落在她窘迫的小臉上,唇角的弧度急不可查地上揚,隨即很快又壓了下來,取筷子嘗了一口。
“能吃嗎?”明箏雙眼微亮地問道。
“能吃。”林子瑜淡淡地說道,“繼續(xù)炒菜。”
明箏聞著散發(fā)著一股醋味的土豆絲,弱弱地說道:“要不我請你出去吃飯吧。”
“我想在家里吃。”男人淡淡地說道,將手里的金絲眼鏡塞到她手里。
最后,林子瑜親自上陣,將余下的幾個菜炒了出來。
明箏看著男人輕輕松松就做出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然后將她炒的那盤酸辣土豆絲擺在了餐桌的中央,頓時一言難盡,克制著自己想將那盤菜倒掉的沖動。
她沒煮米飯,林子瑜煮了兩碗泡面,然后用大碗裝好,一人一碗。
明箏偷偷地夾了一筷子自己炒的土豆絲,險些被醋味淹沒,見林子瑜還在吃土豆絲,內(nèi)心復(fù)雜,按住他的筷子,沖動地說道:‘別吃了,根本就不能吃。’
斯文冷雋的男人放下筷子,嘴里還有濃濃的醋味,淡淡地說道:“我喜歡吃酸的。”
嫉妒成狂,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你以前口味很清淡的。”林子瑜不愛吃辣,不愛吃酸,她愛吃甜的,那時候為了照顧她的口味,林子瑜特意去學(xué)了江浙菜,做什么菜都要放一勺子糖。
“人的口味是會變的。”男人抬眼,琥珀色的瞳孔定定地看著她,神情極淡。
“好像是,我以前很喜歡吃甜的,后來就喜歡吃辣的菜了。”明箏訕訕地笑道。
每道菜里都放了一勺子糖,而且做的是江浙菜的男人身子不自覺地僵了一下,唇角抿成一條線,溫和斯文的五官看上去也凌厲了幾分。
一頓飯吃的明箏坐立不安,她下意識地察覺到對方的心情不好,而且是沒有征兆地突然心情變差。
吃完飯,明箏去刷碗,做飯她不在行,但是這些家務(wù)活還是可以做的。
林子瑜也沒說什么,男人有潔癖,許是覺得做飯沾了油煙,直接去洗澡了。
刷完碗,林子瑜還在浴室,明箏也不好直接離開,見書房的門是開著的,而且所有房間的燈都是打開的,想了想,便走進了書房。
書房比臥室和客廳要顯得有人氣的多,冷色調(diào)的裝修,櫥柜里都是各色的書籍以及獎杯證書。
明箏隔著玻璃櫥窗,看著擺滿櫥柜的獎杯,伸手摸了一下,原來她不在的這些年,他身上的榮耀已經(jīng)堆滿了書櫥。
書桌上攤開著一堆的書籍和演算的圖紙,明箏看不懂內(nèi)容,她沒有學(xué)高數(shù),更不用提林子瑜的研究課題。
書房內(nèi)的一切都擺放的有條不紊,就連眼鏡盒都跟桌子成平角,明箏看的入神時,浴室里傳來聲音,男人走出來,頭發(fā)還是潮濕的,顯得更加的卷曲,五官也越發(fā)的白皙清俊,又隱隱透出淡淡的冷漠。
“你洗好了?沒事我就回去了。”明箏看著他穿的是睡衣,而且是黑色的絲質(zhì)睡衣,敞開的領(lǐng)口,流暢的肌肉線條,若隱若現(xiàn),她呆了一下,連忙移開視線,就要回酒店。
走到門口時,男人伸手攫住她的胳膊,將她拉近,兩人四目相對,空氣里都彌散著曖昧的氣息。
明箏能聞到他身上沐浴乳的味道,淡淡的,像是松香和木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很中性的木香。
“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男人淡淡地開口,聲音微微暗啞,目光也深邃不見底。
指尖的熱度,以及身高的壓迫,讓明箏不自覺地緊繃了起來,隱隱意識到林子瑜話里的意思,只是覺得有些不敢置信。
理智告訴她,應(yīng)該推開他,只是渾身上下沒有任何的力氣,就好似迷茫的孩子走在荒野里,沒有食物沒有水,不知道何時會死去,即使此刻與她同行的是猛獸,她也欣然接受。
“那場音樂會,我聽了半場,你很迷茫很痛苦,明箏,你找不到生活的方向了。”林子瑜的聲音貼著她的耳朵,暗啞地吐氣,侵略的氣息籠罩而來。
明箏內(nèi)心一顫,雙手抓住他的胳膊,沙啞地說道:“那你告訴我,我該怎么辦?”
一年前,她的心理就出現(xiàn)了問題,突然之間就覺得生活索然無味起來,失去了所有的欲望,感覺這個世界如何跟她毫無關(guān)系,她像一只活在陰影里的小獸,終要孤獨地死去。
察覺到這種可怕的情緒之后,她開始焦灼和失眠,無數(shù)個夜里無法入睡,她清楚地知道,問題出在了哪里,年少時的那場情事,持續(xù)了多年,依舊沒有結(jié)束。
“如果你失去了方向,那么找一個有方向的人,把他的生活當(dāng)成是自己的生活。”林子瑜目光深邃,聲音又沉又啞,炙熱的薄唇落在她的耳珠上,氣息陡然亂了起來。
“林子瑜。”明箏的聲音有些發(fā)顫,這不應(yīng)該,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理不清了,不能再亂。她應(yīng)該推開他,只是內(nèi)心卻有個聲音在說,明箏,他就是你的救命稻草,你應(yīng)該緊緊地抓住他。
“你從來就不是乖巧的孩子,你叛逆且任性,總會做很多瘋狂的事情。”男人呼吸沉重,然后關(guān)了書房的燈。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后面的夜晚變得混亂不堪,最后關(guān)頭,林子瑜卻克制住了,翻身下床去洗了一個冷水澡。
明箏聽著浴室的水聲,突然想起年少時那些個夏夜,少年克制且蠻橫地吻遍她全身,喊著她寶寶,突然之間就淚如雨下。
這一晚,他從始至終都是冷靜的,沒有喊她寶寶,只有她迷失在這一場情事里,多年不曾脫身,而林子瑜已經(jīng)走遠了。
明箏渾身冰冷,手指發(fā)顫地起身穿了衣服,然后逃一般地開門離開。
聽到關(guān)門的聲音,男人從浴室里出來,看著空空的臥室,臉色驟然間就變得蒼白起來,琥珀色的瞳孔透出一絲的淡淡的猩紅,左手有些無力地垂下來,手腕的疤痕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