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完的第一個晚上,明箏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一晚上,此刻的林子瑜已經準備出發去羅馬尼亞,因為集訓手機都上交了。
她咬著被子,抹著眼淚,有些惶然不知所措,雖然她對她爸早就失望透頂,但是以后她就是沒有爸爸的人了,她媽媽要去愛爾蘭,她不可能一個人留在國內,她跟林子瑜要分開了嗎?
明箏哭了一晚上,哭到最后迷迷糊糊地睡著,中考之后,明家表面維持的和平被徹底地撕碎,明箏媽媽開始打包行李,而明父見過了約定的時間,也終于現身,盯著前妻收拾行李,以免帶走他的資產。
等她爸跟情婦出現,明箏看著那個長的不如她媽漂亮,不如她媽有氣質的嬌小女人,這才知道,她媽媽是凈身出戶,只因為她爸半年前就要二婚,她媽為了不影響她的學業,不讓她受傷害,同意凈身出戶,唯一的要求就是明箏歸母親,而且她爸得等到中考后,才能二婚。
“爸,以后我們要住在這里嗎?跟姐姐住一起嗎?”十二歲的少年長得很是白凈漂亮,剪者乖巧的發型,襯的臉型很小,看著明箏的目光很是明亮。
“姐姐不跟我們一起住。”明父對明箏有著一絲的歉意,不太敢看她的眼睛。
他一直想生一個兒子,結果前妻生下一個女兒以后就不愿意再生,后來更是要跟他分床睡,明箏也是前妻一手帶大的,跟他不親。
好在他現在有了兒子了,這個女兒就跟著前妻吧。
“哦。”少年有些不高興地應了一聲,然后有些緊張地走過來,弱弱地說道,“姐姐好,我是明昭。”
“我不是你姐姐。”明箏伸手揮開他的手,漂亮的小臉滿是冷漠。
少年表情有一絲的受傷。
“明箏,明昭是你弟弟,你這是什么態度?”明父見狀怒道。
“我媽沒給我生弟弟。”明箏直著脖子冷笑道。
“夠了,我跟明箏會搬走,你們出去。”明箏媽媽怒道。
等到攆走了人,明箏主動抱住她媽媽,哽咽道:“媽媽,我不明白。”
“等你長大就明白了。”明箏媽媽淡淡地說道。
林子瑜回國前,明箏都有些渾渾噩噩地過著日子,她媽和她爸都算是濱海的名人,現在還沒有人知道他們離婚的事情,而她爸也答應了,等他們母女兩移民去愛爾蘭再公開這件事情。
整個七月,明箏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將她從小到大所有的東西都整理了一邊,丟的丟,送人的送人,最后留下來的少之可憐。
她外公外婆也來了濱海,住了下來,幫忙處理著濱海的事情。
明箏只知道她媽媽早出晚歸很是忙碌,越忙碌越是憔悴,但是移民去愛爾蘭早就成了定局。
7月13日,最新一屆的IMO競賽成績出爐,金牌線為33分,中國隊險勝美國隊,獲得團體第一的成績,而15歲的少年林子瑜以個人滿分的成績獲得了金牌。
競賽成績公布時,數學界一片歡呼,今年只有兩位選手獲得個人滿分,15歲的少年就是其中之一,這樣的天才少年,簡直是數學界的幸運。
7月15日,IMO參賽團隊回國。林子瑜拿到金牌的事情一中全校師生都知道了,這件事情在濱海乃是全國都在大肆地宣傳,新聞媒體和學校領導、教育部的領導一直都蹲守在林子瑜家里,等著少年榮耀歸來。
明箏去了一次林子瑜家,見林奶奶家的小院子都擠滿了人。
聽說市里領導也來了,還特別注意到林奶奶的情況,準備撥專項錢款給老人家。
明箏抹了抹干澀的眼睛,覺得總算是有一件好事發生了。明箏沒等林子瑜回來,就回了家。
【明箏,你這些天怎么消失了?】
小群里大家都紛紛地艾特她,一邊說著林子瑜拿金牌的事情,一邊納悶明箏咋不出現了。
【瀚哥,我們明兒去明箏家看看吧。】
【明箏是不是去鋼琴考級了?】
【林子瑜真的好厲害,他跟我們一樣大哎,我覺得同樣都是人,為啥他就那么優秀捏。】
【感覺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哎,幸好我家里有錢,不然沒那么智商還窮,那才是人間慘事。】
【明天我去明箏家,有誰一起去?】柯瀚在群里冒了泡。
【我我我。】
【我也去,好久沒看到明小箏了,有些想念。】
【我在鋼琴考級。】明箏鬼使神差地打出一行字。
【箏箏,你窺屏。】
【明箏來啦~】
明箏看著群里熱情的眾人,眼圈有些紅,她不想讓人知道她爸爸媽媽離婚的事情,只想安靜地離開,就讓他們永遠記著那個燦爛如小太陽的明小箏吧。
【什么時候出來聚餐?我馬上要去澳洲了,再不見,以后未必能見到了。】
【7月底吧。】明箏打了一行字,走之前,跟他們告別。
【好呀,好呀。明箏,你知道林子瑜拿金牌的事情嗎?】
話題又回到了林子瑜身上,少女關了電腦,抱著抱枕呆呆地坐在書房里,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家里的傭人來敲門,說道:“明箏小姐,有個男生來找你,說是你的同學,叫林子瑜。”
明箏聞言跳起來,懷里的抱枕掉在了地上,她拔腿就沖下了樓。
少年靜靜地站在客廳里,眉眼如山水墨畫,白襯衫西褲,目光幽深地看著她,眼底都是紅血絲。
兩人分開好些時日,再見時都呆呆地看著對方。
“我給你打電話,你沒接。”少年的聲音帶著一絲的沙啞和狼狽,一路風塵仆仆地趕回來,一直聯系不上明箏,拿到金牌的喜悅蕩然無存,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內心深處卻浮現出一絲的恐懼來。
“我手機沒電了。”明箏的聲音帶著一絲的沙啞,她這些天都沒用手機,就像一只小鴕鳥一樣縮在自己的房間里。
“嗯,別哭了,發生什么事情了?”少年的聲音帶著一絲安定人心的沉穩。
明箏摸了摸臉,才發現自己哭了,原來眼淚她會自己流呀,完全不受控制。
“明箏小姐,你怎么哭了?”傭人跟在后面下樓來,詫異地問道。
明箏飛快地擦干眼淚,然后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是她家,林子瑜來她家了?她媽在家的。
“你快走。”明箏臉色一變,一把拉住少年,就要推他出去,少年白凈漂亮的面容一暗。
“明箏,是你同學嗎?”明太太從二樓走下來,看著找上門來的清雋少年。
“阿姨好,我是明箏的同學,林子瑜。”少年不卑不亢地抬眼說道,看見明箏媽媽時,微微一愣,難怪明箏長得好看又有氣質,原來是隨了她媽媽。
明太太點了點頭,讓傭人下去,然后淡淡地說道:“明箏,你去拿些零食來招待你同學。”
明箏惴惴不安地看了看她媽媽,又看了看林子瑜,然后去樓上拿零食。
明箏一走,明太太便朝著少年說道:“坐吧,聽說你這一次拿了IMO的金牌,祝賀你。”
“謝謝。”少年坐了下來,氣氛有些凝固。
“原本你不來,我也要去找你一次,既然你來了,今兒我們便好好聊一聊吧。”
林子瑜坐直了身子,漂亮的琥珀色瞳孔微微一深,說道:“阿姨請說。”
“我承認你是個極為出色的少年,這么年輕就能以個人滿分的成績拿到IMO的金牌,同時得到名校的保送資格,未來前途不可限量,但是我是不會同意你跟明箏在一起的。”明太太開門見山地說道,言辭犀利。
林子瑜俊臉微暗,低低地說道:“為什么?是因我們年紀小,還是擔心未來我不能給明箏幸福的生活?我參加IMO拿金牌只是為了證明,我是有能力給明箏她想要的未來的,我現在15歲,等我十年,我可以擁有這個世界。”
明太太靜靜地聽少年說完,目光帶著一絲的不忍,看了看身后,見明箏沒下樓,聲音微低地說道:“如今今天換了任何一個少年站在我面前,只要明箏喜歡,只要他真誠上進,我都不會反對,你不一樣,林子瑜,你給不了明箏幸福。原諒我,調查過你的過去,我不希望有一天我的女兒跟你母親一樣。”
話語戛然而止,少年猛然站起身來,失手打碎了滾燙的茶杯。
少年的面容籠罩著一層陰霾,在明晃晃的燈光下透出一絲的慘白,琥珀色的瞳孔深如墨。
“如果你真的喜歡明箏,真的為她好,你應該知道怎么做的。”明太太說完,皺了皺眉尖,覺得自己有些殘忍,然而現在她不殘忍,以后她的女兒就會萬劫不復。
少年的眼底是一片濃的化不開的猩紅,那些噩夢一般的過往,記憶的碎片從陰暗不見天日的地方翻滾而出,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將他重重淹沒。
“你根本就不該出生,我真該在你出生的時候就掐死你。”
“總有一天,你會跟我一樣,化身為魔鬼。”
“這是詛咒,我們都不配擁有幸福。”
噩夢一般的聲音在耳邊轟鳴響起,少年十指緊緊握拳,克制著內心陰暗的念頭,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你有什么資格調查我?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林子瑜低聲嘶啞地說道,雙眼猩紅。
“你跟隨你奶奶搬到濱海來,就是想開始新的生活吧,很不幸的是,我是帝都人,而且還是一名古箏演奏家,當年華大發生的事情我有所耳聞,而且我有個朋友是醫生,對你父母的事情,我深表遺憾,我希望你能主動跟明箏分手,關于你的事情我不會對明箏說半個字。”明太太說完,嘆了一口氣。
當年華大的慘案,雖然處理的很及時,但是依舊在圈內小范圍地流傳了開來,據說幸存者是一個12歲的少年,只是那個少年后來消失了,不曾想,原來那個少年就是這一屆的IMO金牌得主,年僅15歲的林子瑜。
“媽媽,你們在說什么?”明箏有些魂不守舍地抱著一堆的零食下來。
“沒說什么,你跟你同學好好聊聊。”明太太起身,不再看少年,伸手拍了拍女兒的肩膀,上樓去。
明箏一頭霧水地看了看她媽,然后見林子瑜臉色不好,少年站在原地,低垂著臉,看不清臉上的神情,渾身像是籠罩在一層暗影之中,浸潤著看不清道不明的悲傷。
明箏走過去,輕聲說道:“林子瑜,我媽知道我們早戀的事情了,她是不是對你說了很過分的話?”
明箏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服,眼睛紅了,沙啞地說道:“林子瑜,你別怪我媽媽,她最近很難過的,我爸跟我媽離婚了,而且他還在外面養了一個情人,生了一個兒子,他騙了我跟媽媽十幾年。”
明箏說著說著就哭了出來,這段時間來,她找不到任何可以傾訴的對象,不想看到別人同情或者嘲笑的目光,但是林子瑜是不一樣的。
少年清瘦的身子微微顫了一下,然后有些艱難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眷念到近乎貪婪地看著她紅腫的眼睛,漂亮的小臉,就連她揉眼睛都是可愛的模樣。
少年的眼睛有些充血,感覺手有些顫抖。
“明箏。”他低啞地喊道,聲音微顫,少女難過地揉著眼睛,沒有聽到。
他伸手有些笨拙地擦了擦她的眼淚,被那濕熱的液體燙的心口鈍鈍地疼起來。
“明箏,我考慮過了,我們現在太小,不適合早戀,等以后吧,以后吧。”少年的聲音又沉又啞。他知道,他們之間沒有以后。
明箏猛然瞪大眼睛,看著林子瑜,小臉煞白,粉色唇都失去了顏色,大眼睛蓄了一層水霧,艱難地沒有掉下來。
“明箏,我們分手吧。”少年沉沉地說道,目光幽深如墨,看不見一絲的光。從此以后,他的世界永失光明,荊棘叢生,砂礫遍地。
明箏咬緊下唇,努力地讓自己不要哭出來,只是緊緊地攥住林子瑜的衣服,哀求地看著他,少年冷酷地伸手,將她的手指一根根地掰了下來,然后轉身一步步地走了出去,融入外面無邊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