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四海趕到道觀,并未見到當初收留他的師父。
觀里的道士告訴黃四海,道長半年前已經駕鶴西游,如果有法事需求,需要到相關部門登記備案。
黃四海惺惺而歸,走到半山腰,在一處僻靜處方便休息的時候,從大樹后轉出一個黑瘦老漢,身穿黃色底先天八卦陰陽紋道袍,臉上的皺紋密布,面色黑里透紅。
黑瘦老漢手托拂塵,信步而走,看上去很有幾分世外高人的風采。
“道友!”黃四海走上前,彎腰施禮。
“啊呀!無量天尊!”黑瘦老漢故作驚訝,看著黃四海說道:“道友面帶黑氣,恐有血光之災啊!”
“還請神仙搭救。”黃四海恭維道。
“今日遇見,也算你我有緣,只是不知這緣分的深淺……”老漢捋著胡須,拖長語調。
“不知神仙所愛何物?”黃四海聞言,心知有戲,趕緊問道。
“老夫所愛,怕你滿足不了哇!”老漢說著,就要轉身離開。
“金銀珠寶,你只需說個數目即可。”黃四海急忙跟在身旁說道。
老漢沒有理會,抬腳就走。
“珍貴藥材,只要你說得出名字。”黃四海緊隨身后,繼續試探。
老漢還是沒有理會,繼續往山林深處走。
“妙齡少女,純情少男,但有需求,一并滿足!”黃四海看著老漢的背影,說出最后的籌碼。
老漢停下腳步,故作思考,緩緩轉過身來,兩眼放光,笑著說道:“無量天尊!此三條可是當真?”
“不敢有半句虛言!”黃四海壓抑內心的興奮,拱手回答。
“好!你且在此等候,我叫上師弟,與你一同前往,為你祈福禳災!”黑瘦老漢笑吟吟地捻著胡須,化作一股白煙,從黃四海的眼前瞬間消失無蹤。
黃四海頓時覺得無比高興,這是遇到神仙了!
看樣子,今天這個神仙,比上次那個虛張聲勢的正一教道士,要厲害許多。
有這么厲害的神仙出手相助,別說區區一個楊三郎,就是楊八郎,楊一百郎,也不頂事!
黃四海這么想著,心情舒暢,不由自主地哼起小調來。
但是,黃四海并沒有察覺,剛才黑老漢離開時的那道白煙,中間夾著顏色較淺的黑煙。
這與正牌神仙的仙氣,完全是兩碼事。
一袋煙的功夫,剛才的黑瘦老漢和另一個穿著打扮基本相同,就連長相也幾乎一樣的老漢,出現在黃四海面前。
黃四海趕緊行禮,恭敬地說道:“有勞二位神仙!”
后面來的這個老漢,看上去更加瘦小,臉上也沒有那種紅光,走路稍微有些駝背的感覺。
黃四海沒有特別在意,跟在二人身后,把想請他們做的事,簡單介紹。
正常來講,真正的修行者是不屑于做拘人魂魄滅口之類的齷齪事情,因為那有損功德。
做一次損功德的陰暗事,需要另建十份功德折補,才能抵消自己的失德記錄。
黃四海大概知道有這么一檔子事,但不確定其中的關聯,眼下迫在眉睫的緊要關頭,也顧不了那么多。
實話實說,好過騙到青遠市,人家知道真相,拂袖而去,不歡而散。
再說了,有錢能使磨推鬼,這年頭,能用錢解決的問題,統統不是問題!
“無量天尊!貧道茂思萬,愿與師弟茂思徒,隨道友同去,會一會那什么郎,解救道友于危難之際!”茂思萬一甩拂塵,滿臉大義凜然地說道。
黃四海聞言,更是高興不已,心里已經開始盤算如何利用茂思萬和茂思徒,在青遠市叱咤風云,橫著走路了。
鄭高峰在車上睡了一覺,直到黃四海與二茂一起走到車旁,才打了個寒顫,驚醒過來。
黃四海客氣地打開車門,請二茂上車,茂思萬看著后座上的太上老君金像,卻遲遲不愿入內。
黃四海察言觀色的本領確實一流,二茂幾秒鐘愣神的功夫,黃四海便已經明白,兩位神仙是敬畏老君,不愿僭越,同坐一座,所以在外踟躕。
神仙就是神仙!禮數都比凡人講究!
黃四海趕緊探身到車里,把老君的神像隨手拿起,扔到了后備箱里。
有了真神仙,誰還要你個刻出來的假神仙!
茂思萬看著黃四海的動作,不露聲色地邪魅一笑,才坐進車里。
鄭高峰發動車子,習慣性地看反光鏡時,恰好把茂思萬的邪笑看在眼里,立刻覺得后背發涼,有些瘆人。
聯想到黃四海天天深居簡出,動不動也是這副德行,鄭高峰也沒有往心里去,待三人坐好,急忙往青遠市趕。
茂思萬真正在意的,是黃四海最后一句許諾。
現在的華夏大地,歌舞升平,法制健全,要想找個少男少女作為修煉的靈丹,跟老鼠從貓的脖子上取個鈴鐺的難度差不多。
鄭高峰強忍身后的寒意帶來的不適感,急速行駛,回到青遠市,正是元宵節上午。
茂思萬也是雷厲風行,剛到青遠市,便要黃四海尋找條件適合的施法場所。
青絡山脈廢棄礦井眾多,比較符合,但離得有些遠,趕過去要耽誤一些時間。
市區里,黃四海思來想去,覺得大眾溫泉的單間比較合適,或者把金湯苑的男浴池進行清場,也是比較理想的場所。
茂思萬瞇著眼睛看看大眾溫泉的上空,還有幾絲煞氣殘留其中,便決定讓茂思徒去青絡山脈尋找隱秘場所施法,自己去大眾溫泉找個單間念動咒術。
商議定,黃四海告訴二茂趙文的生辰八字,給茂思徒指了指青絡山脈的方向,再轉頭回來,茂思徒已經從車里消失。
鄭高峰余光看見,被嚇了一跳。
上一次聽說有個道士瞬間消失,鄭高峰并不相信。
如今就在眼前,鄭高峰忽然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黃四海帶茂思萬到大眾溫泉開個單間,便回到車上,洋洋得意地對鄭高峰說道:“怎么樣,今天長見識了吧?”
“六爺,您確定這兩個真的是神仙?”鄭高峰雖然看見神通,卻更愿意相信自己的體感,看著黃四海,認真地問道。
“那是當然!你沒看見他們化作白煙飛走了么?”黃四海沉浸在莫名地喜悅之中,笑著說道:“只有神仙才是白煙!”
鄭高峰沒有繼續表態,只好點根煙,在車上等著。
茂思徒和茂思萬先后做法,要用滅魂咒將趙文的魂魄從世間抹除。
二茂幾乎就要成功的時候,卻沒想到,趙文恰巧被楊三郎救下。
六丁六甲找到茂思徒,未待交手,茂思徒掐訣念咒,幻出十二個與神將一模一樣的魔將。
雙方扭打在一起,若不是茂思徒心生貪婪,想把六丁六甲的神魄吸走,也能及時抽身而逃。
楊三郎把茂思徒收進煉妖爐,茂思萬這邊立刻有所覺察,停止施法,迅速從大眾溫泉出來上車,對黃四海說道:“馬上離開,我師弟已遭不測!”
黃四海聞言大驚失色,不用猜,肯定是楊三郎干的。
沒想到楊三郎反應速度這么快,而且如此厲害,竟然能把神仙制伏!
黃四海來不及細問,急忙讓鄭高峰開車離開,先把茂思萬送回自己的別墅,稍作休息。
楊三郎快步跑到大眾溫泉,不買澡票,售票員不讓入內。
沒有辦法,楊三郎買了一個單間票,急匆匆往里走。
元宵節洗澡的人很少,單間都是空的,楊三郎挨個查看,終于在第三個單間的地上,看到一截燒掉大半的黃表紙,上面有歪歪扭扭的毛筆字符。
既然沒人洗澡,來的時候只有一輛車離開,那么,找到那輛車,就能找到施法之人。
去哪找呢?
眼看就要中午,市區返回農村準備過節的車,很快就要涌上馬路,再到下午,四面八方響起鞭炮的聲音,不知道如胭和小蘭會不會害怕。
楊三郎沒有頭緒,想到黃四海家碰碰運氣。
黃四海家的大概位置,江湖上早有傳聞,最明顯的特征就是,從外面看,像個道觀。
楊三郎撿起地上的黃表紙,放進口袋,急忙走出大眾溫泉,卻聽到身后的售票員罵罵咧咧地說道:“大過節的,一個黃四海不夠,又來個神經病,不洗澡就走!”
果然是黃四海!
楊三郎出門攔出租車,卻幾乎沒有空車,只好找個隱蔽的角落,疾行到黃四海家的附近。
各家各戶,門口早已掛上燈籠,單有一家,燈籠最大,看看房脊,果真與道觀相似,四脊各有騎鳳仙人,后面帶有一串神獸。
民不以制為制,其道亂,必有災殃。
楊三郎看著房脊搖搖頭,慢慢走過去。
鄭高峰開著車,拐個彎才到黃四海家門口,不知誰家的小朋友在外面玩花炮,突然炸響一個雙燈雙響。
茂思萬在車上嚇個激靈,故作鎮定,對黃四海說道:“無量天尊!貧道不便打擾凡間生活,另找洞府休息便可。明日巳時,自來找你。”
黃四海見神仙這么說,也不便挽留,看著茂思萬從車里消失,心里又是敬佩不已。
鄭高峰看在眼里,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卻說不上來。
楊三郎往黃四海家門口走著,正看到車開過來,趕緊閃到墻角,仔細觀瞧。
看見只有黃四海下車,楊三郎猜想可能人還在車上,便看著車掉頭,從巷子里跟著車的方向觀察。
路上陸續有回家的車輛,鄭高峰一路避讓,四排房子的距離,行駛速度卻比較緩慢,幾乎和楊三郎同時走到馬路邊。
看見車里沒有別人,楊三郎準備離開,卻看見鄭高峰搖下副駕駛的車窗,往這邊張望,大聲喊道:“楊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