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分三路,楊三郎從未經歷如此情勢緊迫的事情。
即便那年暑假,往敵營扔回高爆手雷,楊三郎的心里,也沒有此刻讓人倍感壓抑。
按照諦聽說的方位,楊三郎找到一片桃樹林,劈下六根指頭粗細的東南枝,削成尖樁,放進玉凈瓶里浸泡,又急速飛往藏有萬尸王本體的洞府。
站在洞口,里面飄出一種異香,如同有人噴了極濃的香水,然后跑到堆滿排泄物的旱廁里,待了幾分鐘,再出來時身上的那種味道。
摻雜了二種味道的極致,你不能單純說它是香還是臭。
楊三郎減慢呼吸,盡力屏氣凝息,往洞府中走去。
三十多平方米的洞府里,落滿厚厚的塵土,可以判斷,劉初九奪走萬尸王靈魄之后,再沒有什么生靈進來過。
有這種異香在,估計也很難有生物進來吧。
格局很簡單,洞口進來左手邊有一個用花崗巖石板堆的小爐臺,石板上有少許熔巖巖渣,大概是萬尸王用熔巖煉丹留下的,因為熔巖巖渣之間,有三個圓點,很像煉丹爐的三個爐腳。
小爐臺旁邊,是一個石頭茶臺,一壺二杯的簡單擺設,也的確符合萬尸王沒有什么朋友的特點。
再往里就是石炕,炕邊竟然還有一把用草扎的笤帚。
如此看來,洞府主人應該是個很講衛生,比較注意細節的人。
楊三郎不由納悶起來,這么細致的人,怎么會被劉初九暗算呢?
石炕上就是萬尸王的本體,雖然被經幡裹住,察覺到生人進入,仍然立刻躁動不已,試圖掙脫經幡的束縛。
這便是萬尸王的可怕之處。
擁有將臣一族僵尸之力的萬尸王,其本體本身就是一個無需魂魄指揮的游尸,可以自由活動,四處尋找新鮮的血液和精氣,甚至能夠自己找到萬尸王的靈魄,重新結合。
察覺到生人的氣息,萬尸王本體迫不及待的想要吸收血液精氣,用力掙扎。
七十五年,再結實的經幡,也會有破損,更何況那些咒語,大部分已經褪色,束縛的法力也大大減弱。
楊三郎握著桃樹枝,想要馬上釘住萬尸王的本體,其動作幅度卻愈發狂烈,呲啦一聲,已經掙開雙腿,在空中亂蹬。
本該干枯的尸體,此刻活動起來卻出奇靈活,大幅度劃著圈踢蹬。
楊三郎急忙后退,躲避著萬尸王的指甲,里面深藏的尸毒,可不是鬧著玩的。
眼看經幡被掙破好幾處,萬尸王本體的雙腿沒有了束縛,從石炕上一躍而起,身體一邊繼續掙扎,一邊往楊三郎身前跳過來。
楊三郎握緊桃樹枝,后退的同時,密切關注著萬尸王本體的動作。
楊三郎以為,按照諦聽的說法,找到萬尸王本體,把六根桃樹枝釘入四肢、頭顱和心臟,然后去打敗劉初九,收走萬尸王的魂魄,再回來用三昧真火把尸體燒成灰燼,澆上玉凈瓶里的極陽之水,就大功告成了。
眼看自己馬上要成為僵尸的食物,又不能立刻使用三昧真火,這可如何是好。
萬尸王本體掙脫經幡的束縛,用不了幾分鐘。
燒不得,打不過,楊三郎后悔沒多看幾部僵尸片。
楊三郎退到洞口,萬尸王本體已經徹底沖破經幡。
撕碎身上的最后一片破布,萬尸王的本體,終于露出完整的真面目。
看見楊三郎的時候,萬尸王的本體,這個只顧吸血的僵尸,明顯愣了一下。
如果血肉豐滿,這個萬尸王生前,應該也算是一個比較標致的男兒吧。
楊三郎確定,這個干癟的僵尸,剛才的表情,那沒有血色的臉上,空洞的眼睛里,是有幾分驚訝的意思。
看定位置,僵尸平伸雙手,以極快的速度,三下跳到楊三郎身前。
眼看就要捉到楊三郎的脖子,僵尸卻撲通摔倒在地,摔了一個狗啃泥。
沒有靈魂的僵尸,還是比較好騙的。
楊三郎剛才往洞口退的時候,提前把幌金繩扔到地上,僵尸果然沒有看見。
好在幌金繩被楊三郎血祭過,不僅可以隨楊三郎的意思行動,而且還擁有一定的自主意識。
幌金繩死死纏住僵尸的雙腳,順勢向后一提,借著僵尸自身的力氣,將其重重摔倒。
雖說幌金繩幾乎無所不捆,楊三郎擔心它不能完全限制住萬尸王本體的行動,所以只捆住雙腳,先摔他一跤。
將臣一族的僵尸之力,顯然不是能夠輕易對付的。
僵尸倒地的瞬間,便想彈起來,即便幌金繩捆著雙腳,身體也筆直地斜在空中,作勢要繼續撲向楊三郎,雙手拼命揮舞。
與此同時,僵尸的雙腳,也在用力向兩邊掙扎,試圖掙脫幌金繩的束縛。
捆綁妖精鬼怪的時候,幌金繩都是把對方的活動完全限制住,如今卻被硬生生掙出縫隙來,再掙扎下去,萬尸王本體很快就能繼續活動自如。
說時遲那時快,楊三郎躲開僵尸的雙臂,瞬間閃到僵尸身后,猛地把一根桃樹枝從僵尸后心插進去。
筋脈被封,僵尸的活動很快完全停下,僵在空中。
楊三郎指揮幌金繩,把僵尸拖倒,四肢朝上,先釘住雙臂,再釘住雙腿,然后不顧它無辜的眼神,把最后一根桃樹枝,從眉間釘入。
諦聽告訴楊三郎,釘入桃樹枝,便可以切斷萬尸王靈魄與本體的聯系,靈魄感知不到本體的信息,再以三昧真火燒煉成灰,其詛咒便不會發動。
收回幌金繩,楊三郎捻出三昧真火,看著躺在地上的尸體,眼前又浮現出它剛才的眼神,有些于心不忍。
不管怎么說,現在的緊迫局勢,畢竟不是這個萬尸王造成的。
真正闖下大禍的,是心懷貪念的劉初九。
如果劉初九不來打擾它,搶走他的靈魄,這個萬尸王應該會與世無爭,過得非常自在吧?
想到這里,楊三郎熄滅三昧真火,把萬尸王本體腦袋上的桃樹枝拔下來。
僵尸轉動眼珠,驚訝地看著楊三郎,雖然它此時沒有魂魄,但還是能夠理解楊三郎舉動的意義。
楊三郎沒有理會萬僵尸的驚訝,走出洞府,拍一拍身上的塵土,搬來一塊大石頭,擋住洞口,又急忙往劉初九可能出現的地方飛去。
諦聽分析,劉初九很可能會先到萬江以前的洞府位置,去找尋萬江,或者到個高處,吹響龍王骨笛,逼萬江父女出來,也有可能直奔觀音山。
楊三郎先飛到鄭阿大家的水塘,四處看看,沒有劉初九的蹤跡,便喚來土地公,詢問情況。
土地公告訴楊三郎,劉初九剛來過,沒有找到萬江,已經往觀音山去了。
楊三郎聞言一愣,便要往觀音山走,
轉身的功夫,土地公送給楊三郎一個忠告:“道友,千萬記住,你會的他都會,他會的你大都不會,萬萬不可輕敵,更不要有仁慈之心啊!”
楊三郎牢記在心,火速飛往觀音山。
觀音殿外,云清道長正在與劉初九纏斗。
劉初九手持一對精鋼打神鞭,云清道長使一把青峰太極寶劍,二人保持距離,你來我往,打得不可開交。
冷兵器碰撞在一起,迸發出的火星四射,清脆的響聲不絕于耳。
楊三郎的三個喜鵲精妖徒,各自負傷,傷情不同。
之真躺在一旁,奄奄一息,身形渙散。
之純也身負重傷,右小臂被完全打斷,雙腿血肉模糊,守在之真身旁,左手緊握打神鞭,勉強支撐。
之正的道袍被血浸染透,看不出傷在何處,仍在外圍,手持打神鞭,伺機對劉初九發動偷襲。
楊三郎心疼不已,上前搶出之真和之純,立刻拿出玉凈瓶,引出凈水,要二人喝下。
之正看到師父回來,高興不已,振奮精神,還要參展,被楊三郎伸手攔住。
楊三郎掀開之正的道袍,差點流出眼淚來。
之正右側身體被打得裂開,一個碗大的傷口正汩汩地往外冒血。
楊三郎抓住三個徒弟,用力一跳,跳到觀音殿院內,取來水桶,把玉凈瓶里的水,注滿水桶,要他們三個在院子里療傷。
三個徒弟擔心師父,還要參戰。
“封耳定身!”楊三郎把徒弟聚在一起,念一聲咒,封住徒弟的耳竅和身體,防止他們被誤傷。
楊三郎去西廂房取來禪杖,跳到門外,加入戰斗。
云清道長漸漸體力不支,一時難以取勝,見悟塵和尚揮著禪杖出來,且戰且退。
劉初九和楊三郎交鋒,長短兵器的差別,立刻顯現出來。
劉初九在萬江洞府見過悟塵和尚的身手,在他看來,這個和尚的功夫,連三腳貓都算不上,完全是沒有功夫。
即便悟塵和尚偷襲北斗七星陣,破了云清道長的劍陣,劉初九也根本沒有把悟塵和尚放在眼里。
僵尸化的劉初九,本來也無心纏斗,到觀音殿,是想找到悟塵和尚,速戰速決,逼問出萬江的下落,再吸食悟塵和尚的鮮血或者魂魄,然后用屠龍法寶,搶奪萬江父女的龍魂。
卻沒想到,楊三郎的三個徒弟和云清道長守在觀音殿。
劉初九的打神鞭,碰到悟塵和尚的禪杖,沒有任何優勢,反而被逼得連連后退。
云清道長退到院里,看見水桶,便知道里面是玉凈瓶的凈水,也去掬了一捧,大口喝下。
片刻功夫,云清道長覺得體力恢復大半,拎著寶劍,遁到萬江洞府,找萬江商議對策。
劉初九眼看兵器上占不到便宜,自己的體力也耗損過半,身體很快要被尸氣掌控。
情急之下,劉初九向后一跳,對準楊三郎,雙手拋出打神鞭,使出一記撒手锏。
“著!”
劉初九大喊一聲,兩支精鋼打神鞭轉著圈,眨眼間飛到楊三郎面前。
楊三郎急忙調轉禪杖,左撥右擋。
劉初九看見,冷笑道:“就怕你不擋……”
這兩支打神鞭,在飛行的過程中,不斷變換轉圈的方式和方向,始終保持一支平飛,一支豎飛。
不管楊三郎如何揮動禪杖,都會幫助打神鞭完成撒手锏的招式。
左邊一支平著轉圈,在碰到禪杖的瞬間,改變方向,繞過楊三郎的身體,從后面轉個圈,直奔心臟而去。
右邊一支,豎著快速旋轉,碰到禪杖,并沒有停下,而是翻個身,徑直飛向楊三郎的面門。
楊三郎躲閃不及,心中不由暗嘆:此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