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君怔怔的看了華月一會兒,咬了咬下唇,“你為什么要救我?”
華月在她身邊坐下來,半晌道,“難不成你想死?”
“我為什么想死?”孟婉君皺起眉頭,“我還沒有那么懦弱!”
“這不就結了?”華月道,“我們回來的路上,見你暈倒在路邊,雖然你這個平時挺讓人討厭的,但也沒有壞到無可救藥的地步,我沒遇上的話自然不會多管閑事,可是我既然碰上了,總不能叫你在荒郊野外的自生自滅吧?”
“你!”雖然是安慰人的話,華月說來也十分自然,但是卻把孟婉君氣的不輕,“我讓人討厭?你當自己多招人喜歡么?!”
說著氣哼哼的轉過頭去,明顯不愿意再搭理華月。
華月無語了一陣,她心里就是這么想的,難不成這事兒還得變個謊話來哄哄她?她可沒那個工夫費這心思!半晌又道,“不過,萬俟睿不是在照顧你們么?你怎么會一個人暈倒在路上?”
孟婉君慘笑一聲,“我們家落魄成這樣,平日里多少與我父親交好的人,如今一個比一個躲得遠,生怕我父親牽扯到他們!六王爺、六王爺倒是個好的,不但沒有跟那些人一樣來踩上一腳,反而將我們家人都妥善的安置了……我心里自然是感激他的。可是,這又怎么樣呢,他不過是同情我們罷了。可是我想要的不是他這樣的同情!不是!但是我能怎么樣呢?我也想做個有骨氣的,可我們一大家子人,都時間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女流之輩,要吃飯,要住所,
我只能這樣忍著,壓著。可是我受不了了,我每天看到他那樣彬彬有禮的對我的家人們,我又感激他,又怨恨她,我都不知道要怎樣了,我只能遠遠地躲開——”
孟婉君似乎說不下去了,偏過頭去安靜了一會兒,穩定了情緒之后,自嘲的笑了笑,“我真沒有想到,竟然會是你救了我,我原本還以為,能這樣死了呢。”
華月雖然不太清楚她和萬俟睿只見的糾葛,但是也有所耳聞,此時見她神情悲切,也不由得有些感懷。說道,“你離開的時候六王爺知道么?現在你們府上已經……你又能到哪里去呢?”
孟婉君搖搖頭,“我怎么能當面跟他說呢?他一定是不準的,我自己悄悄的離開了,給他留了一封書信,他看了就明白了。我想好了,我要去天牢,我一定要見到我的父親。外人都說我的父親貪贓枉法,我是他的女兒,我父親是什么樣的人,沒有誰比我更清楚!他為官多年,但卻從來沒有拿過不屬于他的東西!我們家最貴重的就是丞相府的那所宅子,可那也是皇上的!等我父親告老還鄉之后要還給朝廷的!我父親甚至連給自己養老的房子都沒有,怎么可能貪贓枉法!他是讀出人出身,骨子里有讀書人的傲氣,他不可能干的出這樣的事情來!”
華月默然。看來孟婉君并不知道孟丞相被抓的真正原因。看著她這樣維護自己的父親,華月突然覺得,自己對這個姑娘并不了解,從前她總是嬌蠻無禮,張揚跋扈的樣子,京城中的人很多都不喜歡她。可看到她這樣關心自己的父親,華月一下子竟覺得她不討厭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華月安慰了孟婉君一會兒,便讓她休息了,想問問柏安柏懿什么時候回來,剛要轉身往門口走去,就見一人一聲不吭的悄悄推門進來,差點把華月嚇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孫曼曼在門口探頭探腦。
一眼看到華月正站在房間中央面色不虞的看著她,孫曼曼尷尬的笑了笑,直起身子走進來,強笑道,“嫂子,你在家啊!”
她分明聽說章華月去參加那個杜曉風的大婚去了,不在家。剛才柏松在老太君面前說起柏懿今日沒在宮里。她就想著說不定他在家里呢,才趁著沒人注意悄悄兒的想來景初院看看,還有可能再碰上柏懿。
自從上次她請教柏懿騎馬被華月阻撓了,柏懿似乎突然變得很忙,在府里的時間少了起來,況且她還得陪著老太君,偶爾能到院子里來走走,也總是碰不上,為此,她都懊惱了好幾天了!
本以為今天是個機會,可是誰曾想,柏懿沒有見著,先看見了這個河東獅!
“喲!”華月冷笑一聲,瞥了孫曼曼一眼,“表妹這是打量我不在家才來的啊!這是怎么說的?若是到我這里來有事,自然是要等我在家的時候來,這趁主人不在家的時候悄悄兒的串門子,表妹家的傳統還真是不太和人一樣啊!”
華月向來對于厭惡的人不留情面,孫曼曼被說得臉上掛不住,訕訕的紅一陣白一陣,華月不說話,她也不知道怎么開口,只能硬著頭皮站在那里。
紫蘇經過門口,聽到華月的聲音,一怔:少夫人這是跟誰生氣呢?難道是孟婉君?她剛醒來就惹少夫人生氣?
正疑惑著要不要進去看看,又聽華月道,“我這里有客人,咱們還是到外面去說吧!”
孫曼曼下意識的往床上看了一眼,頓時心中一驚:床上的女子雖然瘦了許多,但她還是認識的,胖丫頭孟婉君在京城可算是出名的了,她雖然很少出門,但還是知道她的長相的。況且這段時間孟丞相出了那樣的事情,所有的人都在關注她們家。
孫曼曼要說些什么,就看見華月已經抬腳向門外走去了,便也只得跟上,到了門外。
紫蘇疑惑的看著她,這女人經常在景初院的門口鬼鬼祟祟的轉悠,可從來沒進來過,她啥時候來的?
一走出門來,孫曼曼便道,“表嫂,那個人、那個人是孟姑娘吧?她怎么會在這里?”
華月本就不待見她,此時聞言冷道,“怎么?我請誰來做客,難不成還得問過表妹?”
“不不不,”聽出華月的不悅,孫曼曼忙擺手,解釋道,“妹妹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只是這個人是罪臣之女啊,表嫂這樣將她藏在家里,是不是有些不妥當?”
紫蘇吃驚的看著她,這個女人的腦子是有毛病么?她不過是客居于此,實際上就是無依無靠了投奔了來的,還不夾起尾巴好好做人,怎么還這樣一副女主人的口氣?
華月更加不耐煩,連跟她敷衍的耐性也沒有了,皺眉道,“首先,孟丞相是不是真的有罪,皇上還在查證之中,所謂罪臣之女,皇上都沒有說過,你倒是好本事,竟然能給人定了罪!其次,皇上只將孟丞相打入天牢,卻并未牽連丞相府任何一人,孟小姐原本就是自由之身,怎么能說我將她“藏”在家里?最后,我已經說過了,這是我的家,我想請誰回來做客是我的自由跟權利,旁人憑什么置喙?!”
孫曼曼臉上猛地一紅,放佛這才想起來自己的身份,半天說不出話來。
華月看了紫蘇一眼,忽然喝斥道,“你個小蹄子又跑到哪里野去了?讓你看著家你是怎么看的?連來了人都不知道!這也就是表妹來了,被我撞見了。若是別人來了呢?雖說咱們侯府是有威嚴的人家,可也擋不住那些個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東西!若是今兒個來的不是表妹,是個偷兒,偷走些東西,爺回來了要打要殺你,我可不管!”
紫蘇一臉驚慌,“少夫人饒了奴婢吧,千萬不要告訴世子爺啊!奴婢……奴婢,”說著,著急的直跺腳,忽而沖著孫曼曼道,“表小姐,不是奴婢說您,您要來,等我們主子在家的時候,您愿意什么時候來就什么時候來,我們做奴婢的自當好好的伺候您。可今日,大家都知道我們少夫人和世子爺不在家,您偏偏撿了這個時候來,是安得什么心!”
孫曼曼有羞又急,想要辯解,可是明明是自己理虧,又說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釋來,一急之下,竟暈了過去。
“呀!”紫蘇看著軟軟的癱倒在地上的孫曼曼,驚訝道,“少夫人,這可怎么辦?”
華月冷哼一聲,“還要怎么辦?讓嬤嬤將她送回老太君那里去,就說表姑娘在院子里走路走多了,累倒在咱們門口了。”
紫蘇會心的笑了笑,飛快的去找嬤嬤了。
吃晚飯的時候柏懿也沒有回來,孟婉君睡了一覺已經沒了大礙了,華月便讓人端了飯菜上來,和孟婉君一起吃。
孟婉君疑道,“柏懿不會來,你也不等他?”
華月哼哼兩聲,“每次都等他的話,我早就餓死了,這次為了丞相的事情,又是忙的整天的不著家,唉~~~”
剛說話,就見孟婉君沒了動靜,忽然發覺自己言語不當,怕孟婉君多心,忙道,“哎呀,你別多想,丞相的事情一定能查清楚的,放心吧!皇上現在對你們沒有怎么樣,相信也是不相信丞相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
孟婉君怔怔的點頭,又道,“柏懿在查我父親的事?他相信我父親么?”
華月想了想,說道,“柏懿相不相信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找到丞相清白的證據。不過,”她忽然笑了笑,“柏懿好像對丞相沒有什么不好的感覺。”
孟婉君稍稍的放了心,吃晚飯便回到房間休息去了。
華月正要再去問問柏安,柏懿什么時候能回來,還沒等走到門口,柏懿已經回來了。華月迎上去,“你回……怎么了?”話沒說完,就看到柏懿雙眉緊皺,臉色也十分難看。華月心中一沉,別是發生了什么事?
柏懿很是疲憊,將外衣脫下來遞給華月,嘆了口氣道,“如今局勢兇險,那些人下定決心要置孟丞相于死地,如今孟丞相身在天牢,哪里戒備森嚴,他的家眷則處于十分危險的境地,好在有萬俟睿照顧著,只是……這樣危急的時刻,孟婉君卻出走了!唉!萬俟睿已經去找了。”
華月驚訝道,“你們再找孟婉君?”
“是啊,知道她出走,你是沒見到六王爺那張臉……今天真是亂極了!”
“你們不用找了,”華月道,“我知道孟婉君在哪兒。”
一聽這話,柏懿顧不得全身的疲憊,忙問道,“你知道?她在哪兒?”
華月神秘的笑了笑,“別著急,她很安全。你還沒吃飯吧?我叫解語把飯菜給你端上來,你吃著,我再跟你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