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相不過是在禮佛大典上露了一面而已，只不過是走了一個流程，裝裝樣子就是了，陪著著一些人宣揚禮佛文化。

回到后院禪房，法相倒是拿著霓裳留下來的那張便利貼坐在蒲團上發呆，經也不念了，木魚也不敲了，這個和尚好像呆掉了，只是靜靜的坐在那里。

午后的時光，小孩子是最活躍的，悟空一個人沒事在院子里亂逛，趙小強他們來過了，不過走的也快，畢竟他還要回去上課。

悟空在門口探進來一個小光頭，看著法相坐在蒲團上發呆，突然覺得很有意思，于是站在那里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法相聽到笑聲，這才反應過來，不過第一反應竟然是先把手中的便利貼給藏好，待他看清是悟空站在門口的時候，卻是松了一口氣。

“來！悟空你過來！”

悟空正愁睡不著午覺，免不了要被師兄責罵呢，聽到法相叫他，立刻屁顛屁顛的跑了進來。

“法相師叔，我知道你在念什么經，二師兄也念過這經，不過念了幾個月也就不念了。”

法相看著悟空人小鬼大的模樣，著實有趣，從一旁的盒子里取出幾塊糖果遞到了悟空手里，這可把悟空高興壞了，平日里可沒人允許他這么肆意的吃糖。

“哦？二師兄也念過這相思經？你又怎么看出我是在念相思經的呢？”

悟空剝開一顆糖扔進了嘴里，美美的砸吧了一下嘴，好久沒有吃過奶糖了，這讓他很是享受。

“你們念相思經的時候都一樣，不搖頭，不晃腦，嘴唇不動雙眼有神，身上佛光全無，只剩下一身紅塵瑣碎，非常好認的。”

法相想想自己發呆的模樣，感覺這小和尚悟空說的倒也有些道理，不由得有些啞然。

“你個小沙彌，都是誰告訴你這些的？”

悟空很是得意的揚了揚頭，“前幾年我看到二師兄念這相思經的時候，我師父告訴我的，說我到了那個年紀肯定也會念相思經的，這是必不可免的一項，大師兄當年也念過的，沒什么不好意思。”

法相還想說些什么，突然覺察到好像有人在門口偷聽，稍作尋思就能明白，肯定是悟能悟凈那兩師兄弟在門口想進來卻又不好意思進來。

“咳咳，悟能，悟凈，你們也都進來吧！”

聽得法相的聲音，悟能無奈的拍了一下悟凈，悟凈也是苦著臉，拉著悟能推門走了進來。

“法相師叔！悟空年紀小，說起話來沒有禮數，您大人有大量，可千萬別和他一般見識啊。”

悟凈恭恭敬敬替悟空向法相求饒，法相看著這兩個年輕和尚拘謹的模樣，心中突然想起了東魏國的安國寺，輕輕的嘆了口氣。

“瞧你說的，我也不過是個游方和尚，在你們這里掛單而已，你們大可不必拿我當什么長輩，我比你們也長不了幾歲，來，都坐吧！”

說著，法相招呼著悟凈和悟能也都坐了下來，小和尚悟空自然是也得到了一個小小的蒲團，老老實實的坐了下來。

法相的眼睛在這幾個小和尚身上飄來飄去，突然生出一種長輩的胸襟，覺得這么好的幾個孩子，一輩子困在這個寺廟里似乎是有些遺憾了。

“這偌大的寺廟，救咱們四個真和尚了，佛祖也在前殿休息著呢，咱們也該談談心，聊一聊，今天不談佛，之談自己，可好？”

聽到法相這么說，悟凈和悟能略顯驚訝的抬頭看了看他，并沒有著急表態，倒是小和尚悟空很是感興趣的樣子。

“好啊，好啊，我覺得這樣很有意思！”

悟凈看了看自己這個小師弟，生來無憂無慮的樣子，倒是討人喜歡。

法相見沒人反對，心中也樂呵開了，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不是和尚了，覺得一陣輕松。

“悟能，先聽你說吧，聽悟空說，你還念過相思經？”

一聽法相這么說，悟能立刻紅了臉，“那，那事已經過去好幾年了，也是我年輕時不懂事罷了。”

法相哈哈一笑，“你現在也還年輕嘛，說說吧，為什么做了和尚呢？”

悟能看了看周圍這三個人，身上的枷鎖仿佛一瞬間卸了下去，也有心把心中的事情說出來聽一聽。

悟能不過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六歲之前他的生活還是蠻開心的，父母都是有正經工作的，至少是能夠溫飽，不缺吃穿的。

可也是糟了天妒，悟能的父母因為一場車禍撒手人寰，他一下子成了孤兒，家里的親戚爭著搶著搭理他父母的后事，也無非是想要多得到一些便宜而已，但是這個六歲的孩子卻是，沒人愿意管，干脆給送到了福利院。

輾轉來到鎮海寺的時候，悟能連話都不會說了，多虧了老和尚廣禮一點點悉心引導，這才讓悟能漸漸恢復了正常。

“三年前吧，我正在佛堂給佛祖擦拭金身，來了個女施主，長得，長得十分好看，我就像是失了魂一樣，直接從香臺上掉了下來，甩了個七葷八素，也由此認識了那位，女施主。”

說到這里的時候，悟能的臉就已經紅的像是猴屁股一樣了，不用他細說，法相也能猜到是怎么一段曖昧的小故事，同為少年，互相愛慕本就是正常的事情，倒不會因為悟能他們是做和尚的就沒了這等天性。

“唉，咱們做和尚的，和尋常人也沒什么區別，本也就應該過些正常的生活，禮佛這等事情啊，還是需要慧根的，我從小入佛門，這么多年也沒有見識到佛祖究竟要要我領悟些什么東西。”

聽了法相的話，悟凈悟能他們都癡癡的笑了起來，這等話他們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沒成想法相竟然這么坦率的說了出來。

小悟空瞪大了眼睛看著法相，“什么是慧根啊？”

法相笑著敲了一下悟空的小光頭。

“我想你就是有慧根的，總之想在鎮海寺還在，我們的家就還在，但是你們要是想換個活法，現在也沒人會阻攔你們，我相信佛祖會明白我們的。”

悟能和悟凈并沒有說什么，只是在自己心里暗暗計較著，這一屋子四個光頭，想的事情卻不盡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