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勝男眼里的淚終于流了出來，“不是他的借，他只是想……”如果不是媽媽的病，商連山定然不會做這種事，他把自尊看得多重要啊。這么多年來，他潔身自愛，連學(xué)生的一根針一根線都沒拿過。
只是，誰相信呢？
這一件事，足以毀掉他的清譽(yù)。
“怎么就你一個小姑娘來了？”門，從里面打開，等了一夜，總算有人來搭理她了，卻怎么都覺得她不起眼，“這事情你解決不了，叫家長來吧。”
家長？
除了她，家里只有母親了。如果讓母親知道父親出了這種事，她定然會放棄治療的。商勝男搖搖頭，“我已經(jīng)成年了，能解決這些問題了，有什么事，你們跟我談吧。”
那人遲疑片刻，還是讓她進(jìn)去了。
商勝男拽了拽手里的包，走向商連山。商連山一雙眼睛里毫無光彩，因為熬了一夜，紅得可怕。看到她，尷尬地轉(zhuǎn)了臉，不敢直視。
向來，都在商勝男面前豎立著為人師表的典范，如今卻變成了這個樣子，他哪里有臉見商勝男。商勝男很想撲過去罵他，但也知道他被逼無奈，只能默默隱忍，跟著負(fù)責(zé)人進(jìn)了里間。
里面，校長也在。
她恭敬地立在校長面前，眼里染滿了祈求，“校長，我知道我爸爸做了錯事，但他真的只是一時糊涂，能不能看在他往年兢兢業(yè)業(yè)的份上，幫他說說好話？我們把貪污的錢還回來。”
校長的表情十分嚴(yán)肅。自然，他也知道商勝男說得是對的。
“這件事情，若是私下里解決倒還好辦，現(xiàn)在鬧到了公安局，不是我說了算。那么大一筆錢，是要判刑的。”
“那么大一筆錢？”父親不就是拿了補(bǔ)課費嗎？補(bǔ)課費充其量不過一兩萬，能是多大的數(shù)字？
“我可以還。”她把自己的卡拿了出來，攤在桌上，“這里面有四萬塊錢，可以從這里拿。”先把父親救出去再說吧，他的工作沒了，可就麻煩了。
“四萬？四萬哪里夠？”
校長的話讓她蒙在了那里。四萬還不夠嗎？校長從辦公桌上拿了一份資料，那是手寫的東西，筆記是商連山的。
“你看看吧。”
商勝男拿過去，看清楚，那是自陳述。在看到里面的數(shù)字時，她的指一抖，紙片掉在了地上。
“四十萬？怎么可能？”
父親只是個老師，他從哪里貪污四十萬？
“你父親的作表現(xiàn)一直很好，也深受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的重視，所以才會把財務(wù)核對的事情交給他做。哪里知道，他竟然伙同出納，從學(xué)校弄走了四十萬。”
學(xué)校是一所貴族學(xué)校，學(xué)生都要交費的，而且數(shù)量不少。四十萬對于一個學(xué)校來說算不得大數(shù)字，但對于商連山來說，卻能夠救一個人的命。
商勝男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好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出納呢？出了事，不是該兩個人擔(dān)著嗎？”
“出納聽到風(fēng)聲逃跑了，那四十萬也不知所蹤。”
所以，過錯只能由父親承擔(dān)了。
“如果能把那四十萬還回來，我們還可以要求私了，不予追究。但如果拿交不回來，就要走法律程序了。”
商勝男有一種逼上絕路的感覺，她幾步?jīng)_出去，來到商連山面前。商連山眼里含著淚，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女兒。他的凌發(fā)凌亂，衣服凌亂，整個人狼狽不堪，再也找不到昔日為人師表的樣子。
“爸，把錢拿出來啊，快還回去。”她很想吼，想罵他。但她知道，父親這么做必定是事先知道了母親的情況，他想救母親。
商連山聽到這話，表情暗到了塵土里，好久才輕輕搖頭，“錢我沒拿到，全被出納拿走了。我聯(lián)系不到他，找不到錢了。”
他捂著頭哭了起來，大滴大滴的眼淚砸在地板上。商勝男站在那里，只覺得全身冰冷，跟落進(jìn)了冰窖中一般。
出納找不到了，責(zé)任得他一個人擔(dān)著。商勝男連死的心都有了。這里要四十萬，母親的病也要錢，她該怎么辦？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這么做，我只是想你媽能活著，我只是想我們一定人不要分開。”商連山哭得像個孩子。他沒臉見人了。
商勝男也只能抹眼淚，她上哪兒去找那么多錢來解決眼前的事情？
“是我不對，是我犯混，給你們帶來了這么大的麻煩，我不如死了算了。”商連山站起來就要去撞墻，被人拉了回來。商勝男用陌生的目光看著自己的父親，意識到，他再也不會是他們的靠山了。
“求你不要鬧了！”她吼了起來，幾乎歇斯底里。商連山被人拉著，像一只瀕死的獸，那么讓人恨又讓人心痛。
“好好地呆在這里，等待法律的制裁吧！”她還想說幾句狠話的，商連山的所為將他們本就陷入困難的生活拉入更深的泥潭，她恨得要死。只是，他也給逼得沒有辦法了才這樣。她何嘗不知道，他的心里比她更難受，更難堪。
扭頭，她走了出去。
外面的太陽晃得人頭痛，耳邊嘰嘰喳喳的，全是對商連山的詆毀。
“閉嘴！”她大叫了起來，眼淚終于無法控制，“你們知道他為什么會變成那樣嗎？如果沒有困難，他那樣的人能走上那條路嗎？多少孩子在他的教導(dǎo)下考上了不可能考上的大學(xué)，你們怎么就忘了！做人怎么能這么無情無義！”
她的怒吼終于起了作用，家長們不再漫罵，而剛剛刻薄過她的胖女人也走了過來，“我們那個補(bǔ)課費就算捐款了，不要了。”
“我們也不要了。”
家長們紛紛離開，走前給予了她憐憫的目光。商勝男捂緊了臉，這些錢不要了，父親還是出不來啊。
四十萬，該怎么辦？
學(xué)校的校長走了出來。
“我們能理解商老師的苦處，但是四十萬不是個小數(shù)目，我可以說服董事會給你們時間，但在我的能力范圍之內(nèi)頂多給你們?nèi)鞎r間，三天內(nèi)沒有把錢追回來，我也沒辦法幫你了。”
他憐憫地看著眼前的女孩，這么水嫩如花的年齡，卻要扛上這些事！
商勝男謝過校長，雖然心亂如麻，卻也多少感覺到了些溫暖。此時，她才想起，這個時間，自己該和溫小染出國去了的。
她急急去撥溫小染的電話，那頭顯示的是關(guān)機(jī)。早就過了飛機(jī)起飛的時間了。商勝男想打個電話回公司，解釋一下自己的缺席，還沒的按下號碼，醫(yī)院就打來了電話。
“是濯水瀲的家屬嗎？濯水瀲出現(xiàn)了緊急情況，十分危險，麻煩過來一下。”
商勝男不要命地跑去了醫(yī)院，迎接到的只是緊閉的急救室的大門。昨天她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進(jìn)了急救室了呢？她不敢相信，用力壓制著自己的心臟去問護(hù)士。
通過護(hù)士的嘴才知道，有學(xué)校家長到醫(yī)院里來看病人，說起了商連山的事。而這些正好讓商母聽到，受了刺激。
眼淚，無助地落下，商勝男從來沒有覺得如此無助過。她以為困難遲早會離去，太陽終究會出來，可是等來等去，等來的只有見不到光的灰敗。她咬緊了唇，努力抑制住才沒有哭出聲來。孤零零一個人等在手術(shù)室門口，纖弱得仿佛隨時會化去。
她閉了眼，默默祈求母親能平安無事。
上天，卻到底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三個小時后，主治醫(yī)生走出來，表情沉重。
“我母親怎么樣？”她沖上去拉住了醫(yī)生的袖子急切地問。
醫(yī)生無奈地?fù)u頭，“手術(shù)已經(jīng)結(jié)束，病人的命雖然保住了，但她的病情明顯加重，必須馬上考慮器官移植手術(shù)，否則……很難熬下去。”
商勝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感覺眼前一片黑暗。“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你父親已經(jīng)事先做過了配對，身體以及腎源都符合要求，準(zhǔn)備四十萬，盡量進(jìn)行手術(shù)。”
四十萬，又是四十萬。
轉(zhuǎn)眼之前，他們就得拿出八十萬來。這個的天價，讓她怎么辦？
商勝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醫(yī)院的，到了外面，一口氣接不上來，叭一下子跌在了花壇上。
她該怎么辦？
“小姐，賣處嗎？”不知幾時，面前來了個女人，神秘兮兮地問。商勝男茫然地看著她，唇咬在一起。女人打扮得極為花哨，身上的香味讓人難受。
“我觀察你幾天了，看得出來，你現(xiàn)在急著用錢。如果你愿意賣處，我可以解決你錢的問題。當(dāng)然，首先，你得是處女，真正的處女。我們是不可能要那些手術(shù)補(bǔ)的膜的。”
賣處？
商勝男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事。如果早幾天，她肯定會一臉憤怒地反駁教訓(xùn)這個女人，只是現(xiàn)在，她還有這個資本嗎？
“八十萬？能買到？”她啞著嗓子問，其實并沒有抱期望。女人卻點了頭，“八十萬的確價高了些，但就是有那么些公子哥兒無聊，想花錢買樂了。不如這樣吧，你跟著我走，咱們?nèi)ヅ馁u，如果能拍到八十萬，你的問題就解決了不是嗎？當(dāng)然，如果拍不到或者你后悔了，我們也可以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