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欠我的。”她微笑著道。

帝煜突然流露出一絲不自然，卻也沒有多說什么。溫小染看看帝煜，看看帝老太太，猜不出他們打的是什么啞謎。最后也懶得去猜，隨在帝老太太身邊，兩人邊聊邊走，熱絡得很。

他們上的是私人飛機，巨大的空間里只有三個人，其他一些工作人員都被分到了隔間，除非叫不得入內。室內有床有椅，可躺可坐，休閑娛樂設施一應俱全。她向來知道帝煜有錢，所以沒有太多驚訝。

帝老太太的身子不好，跟她聊了這么久終于乏了，帝煜將她扶上了床。他低頭親自為帝老太太蓋被子，半點不假他人之手。

溫小染見過的帝煜向來高高在上，只有別人為他服務的份，還是第一次看他為帝老太太服務，驚訝之余又難免感嘆，帝煜的孝順原來可以做到這一步。

帝煜的動作輕而溫和，卻半點不顯得娘炮，溫小染心底某根弦被人扯了一下，彈得無法自持。

她迅速轉了臉。

“累了就躺下休息一會兒。”不知何時，帝煜已經從帝老太太的身邊離開，走到她對面的位置坐下。他取過遮陽眼睛，原本是往自己臉上套的，看著她看著自己，既而偏身過來，朝她壓去。

溫小染警覺地一抬身子，把背緊抵在沙發上，與他拉開了可能性的最遠距離。

“過來！”他的眉頭擰了擰，擰了不悅，命令。

他不是要她給戴遮陽眼鏡吧。

她還在想，他半個身子已經立起，臂上一緊，她被拉了回去。眼前一黑，遮陽眼鏡戴在了臉上，“飛機要飛七個小時，最好睡一覺，否則很難熬。”

指間，夾著點點溫度，從她的臉側劃過。

溫小染的心尖一晃，馬上恢復了正常，她看不見東西，所以只能感覺臉上的熱度，在失去光感后比往日任何時候都明顯，正淡淡地燒。

“乖。”他揉了揉她的發頂。好溫柔呢。

似乎，這一天，他總是會對她做些親昵的舉動。

“我……可以問個問題嗎？”溫小染對著黑光問。

“可以。”帝煜難得這么干脆，他坐了回去，隨手撿起面前的文件。

“我這算不算因公出差？不會扣工資吧。”

“……”

好久，她才聽到某人似咬牙的回答聲，“算！”

“哦。”她總算松了口氣。給他買了領帶了襯衣后，她的積蓄迅速消減，口袋早就癟了，要再鬧出個什么曠工或是開除來，就完蛋了。

“溫小染，你掉錢眼兒里去了？”

溫小染不好意思地咧嘴呵呵了兩聲，“那個……小老百姓嘛，沒辦法。”

她以前可不敢在帝煜面前這么開玩笑，這話多少有些嘻皮笑臉的味道。

帝煜又是一聲哼，“果真小老百姓，只記得那幾塊上班工資忘了如果能搞定公司老板，能得到更多利益。”

搞定公司老板？

溫小染給狠嗆了一下。他這是在暗示什么嗎？臉皮薄的溫小染經不得這種紅果果的暗示，臉突兀地再次紅了起來，唇瓣兒咬緊，卻再沒敢接話。

“溫小染，你不是說喜歡我嗎？”

“啊……”

床上的帝老太太輕咳了一聲，溫小染即刻禁了聲，連呼吸都調淺了。帝煜也沒有再說話，空氣一時陷入靜默當中。

幾秒之后，傳來了紙頁翻動的聲音。帝煜大概開始辦公了。上來的時候，她就看到桌上堆了大摞文件，顯然是留給他飛機上處理的。

所以說，有錢人的表面光鮮全是背后的汗水換來的啊。

溫小染感嘆了一聲，或許是遮光眼鏡遮了光的緣故，竟有了困意。她打了幾個哈欠，偏頭半躺在椅子上，聽著時而傳來的紙頁聲和筆尖觸動紙頁的聲音，感覺安寧而詳和，不覺間睡了過去。

當感覺有指在她的肩上輕觸時，溫小染醒了過來，她拉開眼罩，眼前光線已經蒙蒙朧朧，顯然天黑了。因為是私人飛機，沒有乘務人員報備目的地，她不知道到了哪里，只透過飛機的窗口看到了極具異域風情的景物，有片刻的恍惚。

“下去。”帝煜清冷的聲音吐出來，邁步走出去。

帝老太太已經醒來，正微笑地看著她。

“奶奶。”她迎過去，極為順手地握上了老太太的輪椅，“我推您下飛機。”

帝老太太沒有拒絕，和傭人一道，三個人隨在帝煜身后出去。走到門口，她的眼睛突然瞠大，剛剛在飛機上沒看仔細，此時才發現，自己站在一座城堡之外。這座城堡被大海環繞，依島而建，宏偉壯麗到找不到詞語來形容。一座摩天大樓高高聳起，怪異的形狀讓她想起了那個極度富有的摩洛哥小國。

“這是……哪兒？”

“這是我們的家。”帝老太太感慨著回答，眼里盛著淚花。

這個像城市的地方，就是帝煜的家嗎？這家也未免太夸張了一點。

溫小染看到有幾個人迅速朝這邊走來，為首的可不是帝尊。多次相見，帝尊給人的印象除了嚴肅就是嚴厲，行事為人都十分高調，極少見他這等模樣，走路生風，完全沒有了平日的穩鍵，甚至還差點絆倒。

帝老太太捂了捂嘴，大抵給他的急切惹笑。這樣子，像極約見情郎的少女，一副嬌羞情懷。

溫小染看得有些呆。

“怎么來之前不跟我說一聲？也好讓我去接你？”

帝尊幾乎是撲過來的，眼里便是驚喜，活像個小孩。

帝老太太瞪了他一眼，“我就是要突然襲擊，看你有沒有在家里養了不該養的人！”

“沒有，絕對沒有，你可以去查！”

帝尊略微有些不自然，伸手過來就推帝老太太的輪椅，直接將溫小染給撞到了一邊。

“走，我帶你回家。”

溫小染揉著腰，眼看著硬梆梆的帝尊轉眼間變成繞指柔，驚訝的同時無盡感嘆。要是有人愿意為她如此，她能馬上委身于他。

帝煜站在不遠處，若有所思地投目在她身上，也不走近。她這才假咳幾聲，不自然地抓了抓發，朝他走去，“我們……不進去？”

帝煜抬步，走在了前頭。溫小染乖乖地跟在后邊，活像個小跟班。到了屋里溫小染才知道，剛剛那片巨大的停機場原來只是帝家的后花園。

空氣里涌動著濕濕的東西，因為在島上，所以略有些潮濕。她深吸了一口氣，吸進去的全是極度新鮮的空氣，這里的綠化做得極好，深綠的葉子一團團簇擁著，分明就是天然氧吧。

和帝煜一家人吃了一頓飯，飯桌上，帝尊一個勁地為帝老太太夾菜，噓寒問暖。帝煜的臉始終冷著，冰冰地去看帝尊，一聲不吭。他的味口不佳，只象征性地夾兩片菜葉子放在碗里，嚼兩下。

連嚼東西的動作都是冷的。

溫小染看他這些，也有些訕訕，明明美味佳肴，卻不怎么敢去夾。

帝尊突然將一個盤子推在了帝煜面前，動作略微粗魯，“不是喜歡吃嗎？我這兒做的比這個蠢丫頭做得好吃多了。”

他竟然罵自己是蠢丫頭……

溫小染無辜地朝他看去，老大爺，我跟你可無怨無仇啊。

帝尊壓根兒不看她，直接忽略。

“我就是愛吃她做的，她至少人品好，不會像某些人，專干拋妻棄后的勾當。”

這火藥味兒，濃啊。

帝尊馬上氣得呯一掌捶在桌上，“你個混蛋！”

“好啦，好啦。”帝老太太適時出了聲，“還讓人吃飯嗎？”她的聲音不大，剛夠聽得清。帝尊立馬收斂了火爆脾氣，即刻為帝老太太全方位服務。

“現在這樣子，想做給誰看？”帝煜又是冷冷的一聲，無疑于扇風點火。

帝尊再一次爆紅了臉拉出一脖子的筋，“你小子懂個屁！”

“我是不懂，但至少知道，既然拋棄了就不會再死皮賴臉地要回去！”

“你……”

“好啦，不說了嗎？是我自己要回來的。”帝老太太始終溫和，充當著和事佬。帝尊眼睛卻突然紅了，握緊帝老太太的手，“幸虧你還肯回來。”雖然他極力忍著，但某些個情緒還是表露了出來。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在乎帝老太太。

帝老太太不自然地抽了手，“幸虧個什么？我不回來你不更好？沒了我這個半死不活的老太太，多少小姑娘等著你。”

“我不稀罕，我稀罕的只有你。”

這露骨的情話震撼了溫小染，這可是世界ＮＯ.1啊，竟然能這么癡情。帝煜卻冷冷地擱了筷子，“吃飽了。”

他不是吃飽了，是被惡心飽了。

看著他冷臉離桌而去，帝尊的眼底劃過一絲凝重，卻沒有再說什么。帝老太太臉上也略略顯出為難，只輕輕嘆了一聲。溫小染看氣氛僵成這樣，也不好再吃下去，匆匆扒了兩口飯找個理由溜掉。

帝宅真大，比帝宮還大，整座小島都是它的勢力范圍，小島經過多年的發展，儼然成了一座城。溫小染在圍著房子轉了幾圈，怕自己迷路。房子極大，轉完一圈后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后。

她輕手輕腳地走回去，路過客廳時，聽到了里面傳來的低低的聲音：“不管你對我的感情如何，我永遠都只可能站在煜兒那邊，如果他不能釋懷，不能接受你，我……也不會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