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能磨滅一起，大繁榮已經足夠漫長。

而大寂滅，更是大繁榮的數倍，十數倍漫長。

更可怕的是大道消失，靈氣退散后，曾經的神兵利器、頂級法寶，也都失去神性，化為凡物，抵不住歲月消磨。

百年，江山易改。

千年，蒼海滄田。

萬年，哪怕是碑刻鼎文，都被時間磨滅。

百萬年，一切都煙消云散，哪怕曾經視若珍寶的典籍、珍寶，也在一代代傳承中消散，損毀。

畢竟沒了大道，普通人壽命，只有百年而已。

而大寂滅，是億萬年，十數個億萬年。

所以哪怕是十大古族，對于大寂滅的詳細情況，記載也并不算多，只在故紙堆里，勉強找出只言片語。

連大寂滅，也只在口口相傳中，變成一個恐怖符號。

猶如普通人過年一樣，最初的年是什么，年獸是什么樣子，已無從探查。

所以王元說是關于手臂和大寂滅的，紀凌薇還是同意和王元魂念交融了。

雖然這有些兇險，有些曖昧。

但在這極為珍貴的消息前，一切都不重要了。

別人不知道，但紀凌薇明白，手臂就是被王元收走，所以王元肯定掌握著極為重要的消息。

魂念交融，讓紀凌薇渾身輕顫起來，仿佛一只溫柔的手，在輕撫她的全身，甚至比這還旖旎十倍，百倍。

但下一刻，王元身上金光閃爍，真我道和無相之相的佛意散發，紀凌薇心底的異樣，立馬被強行散去。

隨后她就看到了王元的那段記憶，這和她自己經歷一遍并無二致。

其實這記憶，就是手臂古賢的記憶，古賢曾經的經歷。

無盡的漆黑，不知道飄蕩了多久，前方終于出現星星點點。

光點飛速拉近，原來那是一顆顆星辰。

浮光掠影的景象一閃而過，但紀凌薇還是渾身顫抖。

那星辰上，腐朽的氣息彌漫，一切都透著絕望。

有高手沖天而起，而后猛的爆裂，炸出一團黑霧。

“哈哈……大寂滅……既讓我生，又為何讓我死？”

“啊，我不甘啊，早知如此，修他瑪的道，狗蒼天，我不服！”

“若有來生，寧為牲畜豬狗，不再修行！”

“全都給我毀了，全都給我燒了，什么典籍經傳，什么傳承功法，廢紙不如！”

一顆顆星辰上，火堆此起彼伏，大小不一。

火堆旁，有氣機可怖者，流著血淚，將大量珍貴經卷、典籍丟了進去。

他們身上，黑氣翻涌。

有些人渾身已經腐朽不堪，但體內依舊神紋翻騰，但這些神紋，也從色彩斑斕，化為一片漆黑。

慢慢崩解，腐朽。

這些人七竅流黑血，哪怕只剩一副骷髏架，依舊顫顫巍巍的，將那些經卷，曾經視若珍寶的寶物，丟進火堆。

飄蕩的經書紙頁，仿佛紙錢，彌漫一顆又一顆星辰。

仿佛在祭奠他們的悲哀，他們的可笑，他們的怒火。

無盡的絕望，無盡的哀意，仿佛天地已經走到了時間的盡頭。

“呼——”

“呼——”

紀凌薇聽到了粗重的喘息，而后一條手臂抬起。

這手臂晶瑩如玉，上面神紋流淌，那些神紋復雜無比，只看一眼，幾乎就讓紀凌薇深陷進去，元神幾乎崩解。

但就在這時，王元的魂念，忽然涌來精純的魂力，還有一些難名的黑氣和祥和的金光，一下就將她激蕩的魂念鎮壓。

不過王元忽然用魂力包裹住紀凌薇魂念，讓紀凌薇又異樣難名，魂力都輕輕顫動著，一會想涌入王元魂念，一會又想逃離。

還好，王元的魂念金光大放，無相之相的佛力散發，壓下了紀凌薇的異狀。

她也終于看清了面前的手臂，手臂雖然恐怖，但也是黑氣升騰。

“呼——”

“呼——”

畫面開始動蕩起來，那呼呼聲也粗重許多，紀凌薇明白，這是古賢的呼吸聲。

而畫面動蕩，就是古賢在腳步踉蹌。

古賢不知在黑暗中走了多久，但那路過的星辰，很多只剩裊裊煙塵。

有些火堆，甚至已經熄滅。

火堆旁，一具具黑色骸骨，瘆人可怖。

“嘶——”

“嘶——”

古賢粗重的呼吸聲，已經變成從牙縫里擠出的嘶嘶聲。

古賢再次抬起手臂，手臂上血肉已經腐爛，猶如燒焦的木頭，不停爆出一團團黑血。

不過紀凌薇也發現，古賢兩條手臂，并不一樣。

或者說他有一條手臂極為特殊，上面極為復雜金色神紋猶如梅花，不停旋轉。

哪怕古賢其他部位已經黑氣翻涌，不停爆裂，但那條金色手臂，黑氣還不算濃郁。

終于，古賢仿佛走到了時空盡頭，前面竟出現煙霞之地。

煙霞翻涌，仿佛霧海。

里面電閃雷鳴，仿佛有大軍廝殺，奔騰不已。

“大道盡頭，劃界之地，果然如此！”

古賢呼吸更急促了，仿佛有些興奮，速度也更快了。

煙霞中，有古怪甲士，甚至泥人和石頭人，執著刀槍殺來。

古賢低吼，揮舞長劍沖殺。

轟——

煙霞慢慢過渡成火海，那些泥人石頭人，也變成了金人。

金人速度更快，攻擊力恐怖。

紀凌薇注意到，周圍地上不時會出現一些零散的骸骨，有些已經完全朽爛，被甲士一踩，就化為一蓬塵土。

但有些骨骸，還帶著血肉，只是也都已發黑。

古賢不停受傷，渾身黑血橫流。

古賢不知道殺了多久，那些甲士竟然消失，但漫天火海中，是無盡的刀兵、槍斧，向古賢狠狠劈斬。

古賢不停咆哮，艱難的向前方殺去。

不知過了多久，火海中的刀兵，越來越密集，慢慢形成一道道鎖鏈，猶如長鋸，猶如鋼鞭。

每一次抽打，都是千百次攻擊。

到最后，這些刀兵甚至如洪流一樣，將古賢淹沒。

古賢悶哼不斷，血肉橫飛。

翻涌的刀兵，仿佛磨盤，要將古賢碾磨成碎渣。

但讓紀凌薇驚懼的，是這些刀兵中，竟有一具具金中泛黑的骨骸。

紀凌薇忽然頭皮一麻，因為她此時忽然從長劍的反光中看到，古賢的肉身早已沒了，只剩一支手臂，抓著長劍，在向前方殺去。

更讓她驚駭的，她看到了一具骨骸，抓著一只劍柄，在機械一樣的劈斬。

是的，那長劍不知道是崩斷，還是磨損，只剩劍柄了。

而這骨骸，也只是在隨著刀兵洪流翻滾，根本無法移動。

紀凌薇看了一下古賢的長劍，也已經只剩小半，而且上面還坑坑洼洼。

涌動的刀兵也越來越迅疾，如奔騰的江河，仿佛要將一切都碾碎。

哪怕王元和紀凌薇都只是意念，甚至只是觀看古賢記憶，但依舊有種被千刀萬剮，生生碾爆的劇痛。

古賢手臂不知道又廝殺多久，到后來幾乎寸步難行，而且手臂上的血肉，都被一點點剝離。

這條手臂顯然強大的邪門，金色光芒閃耀，崩碎的血肉快速恢復著。

但隨著手臂上升騰的黑氣越來越濃郁，手臂的威能，也在快速的下降著。

而且王元和紀凌薇都發現一個事情，這涌動的刀兵，對黑氣格外敏感，仿佛嗜血的鯊魚一樣，哪怕黑氣彌漫出去，也會被翻涌的刀兵徹底絞殺。

甚至那些刀兵都給人一種瘋狂的感覺，叮叮鐺鐺的劈斬中，冒出密集火花。

手臂的速度越來越慢了，并且劈劍的速度也越來越慢，越來越無力。

“我不甘……哪怕是死……我也要看一看，劃界之地后面……到底是什么……”

古賢的身體已經沒了，只剩一條不屈的手臂，發出斷斷續續的魂念。

此時周圍刀兵上，已經是神紋閃耀，顯然比先前的刀兵更為恐怖。

更可怕的是這些刀兵仿佛劈斬過時空，穿透王元和紀凌薇魂念，要將兩人肉身都攪碎。

紀凌薇有些支撐不住了，魂力如開水里的雪團，快速消融。

王元用他的魂念包裹住紀凌薇魂念，減少紀凌薇的損耗。

王元的元神強大的驚人，從最早時就有鑄身錘日夜鍛打，后來更是有棺槨碎神章、陰石螺、胸口黑洞、元神刻刀、大魂經等造化。

連這些閃著神紋的刀兵，都無法輕易磨滅。

不過外界，玉兒抓著木棒的手卻緊了緊。

因為紀凌薇不停扭動身子，臉頰也一片紅潤，嘴里也似有似無的哼哼起來。

只因紀凌薇并太多無痛苦表情，玉兒猶豫一番，才沒有給王元一棍子。

時間仿佛停止流淌，手臂不知道穿行了多久，甚至手臂上的血肉，幾乎已經全部剝離。

長劍也沒了，只憑手指的金骨，破開刀兵洪流。

突然，所有刀兵消失，面前竟出現一片空曠之地。

空曠之地上，流淌著紅黑色的物質，還有一陣陣轟隆的撞擊聲，猶如雷鳴。

更讓人驚恐的，是王元和紀凌薇，竟聽到了嬰兒啼哭聲，。

聲音有些縹緲，仿佛很遙遠，但卻很是凄厲，讓人毛骨悚然。

手臂激動前飛，但很快就被什么力量阻擋住了。

咯吱——

手臂仿佛鐵片劃在玻璃上，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