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晨低著頭繼續從堆成山的垃圾里翻找自己的東西。
他打開塑料袋袋口,又找到了一袋他的東西。
垃圾袋里裝著很多他和燕萱以前的玩具。
連玩具都丟了?!
沈溪晨知道燕萱是個念舊的人,從小玩的玩具,她會放在玩具房里,一直都不舍得丟。
因為這事,燕萱還被沈夫人打趣過,沈夫人夸燕萱勤儉持家,這些玩具留著以后她和沈溪晨的孩子玩。
那時候的燕萱,也有這樣的想法吧。
把他們兒時玩過的玩具,留給他們的孩子。
然而現在,丟了,全部都丟了!
他從垃圾袋里面翻到了幾本厚厚的本子,沈溪晨打開其中一本的金屬扣子,本子里面是燕萱的字跡。
他的心里頭莫名的涌上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她怎么連自己寫過的這么多日記本都丟了,丟了他的東西也就算了,連她寫了幾年的日記本都不要了嗎?
沈溪晨把垃圾袋打了個結,助理上來問他:“沈少,這里面的東西要嗎?”
“要!都給我帶回去!”
助理心里腹誹,他看到沈溪晨從里面掏出了幾本日記本和玩具來,沈溪晨不是來撿回自己的衣物的么?怎么連燕萱丟棄的玩具和日記本都要拿走了?
他們正說話的時候,一頭猛獸撲了過來。
“沈少小心!”
昏天地暗,打手也沒看清撲向沈溪晨的是什么動物,驚叫聲中,手電筒的光照亮猛獸的腦袋。
恍惚間,幾名打手只看到體型龐大的猛獸,眼泛紅光,齜裂著獠牙撲向沈溪晨。
沈溪晨轉身,根本來不及反抗,他眼前一黑,人就被猛獸撲倒在垃圾堆里。
“沈少!”
助理和打手紛紛叫起,沈溪晨一手抓住猛獸的嘴巴,手指掐著對方的獠牙。
他的手電筒掉落在地,燈光照到猛獸身上,讓人看清了這是一頭德國狼犬。
“將軍?將軍你從我身上下去!”
沈溪晨認得這頭狼犬是燕家飼養。
然而狼犬像是根本不認得他,喉嚨里發出低吼聲,張大了嘴巴,要將身下的人給撕碎。
沈溪晨扣住狼犬的前腿,他一個翻身,就把狼犬壓了身下,然而這么兇猛的狼犬根本不是他能壓制住的。
沈溪晨迅速起身,抓起他剛才找到的裝有玩具和日記本的垃圾袋,他就吼著:“給我撤!”
這時候根本不是有序撤離,而是四處逃竄!
沈溪晨帶來的幾名打手和助理紛紛抱起垃圾袋就往外跑,狼犬在后面追著他們。
“沈少,我們抄家伙,打死那頭狗!”逃跑中,打手提議道。
“打狗也要看主人,這是燕老太爺的功勛犬,你們敢打?”
打手們都閉嘴了,燕家養的狗那就是軍犬,他們要是打了,那就是襲警了!
打手們抱著垃圾袋加快了腿程。
他們還沒跑到垃圾站外頭,就看到大門口處,一輛大型拖著將停在門口的幾輛車給拖走了。
“該死!停在垃圾站門口難道是違章停車嗎?!”
“沈家的車你們也敢拖?!喂!”打手們追著拖車在吼。
沈溪晨轉過頭看到狼犬緊追著自己,“將軍你不認識我了?”
“汪汪!”
“老子給你買過狗糧,老子看著你長大的!”
“汪!”
“你小時候得了細小是我帶你去打針的!你三個月大的時候疫苗都是我帶你去打的!”
將軍可以說是燕家養的第二位少爺了,它要打針,燕萱怕它疼,不忍心帶將軍去,都是沈溪晨拉著它去打針的。
“汪汪!”
誰讓沈溪晨一出現不是帶它去打針的路上,就是抓著它!
而且沈溪晨還多次提議過,要帶它去絕育呢!
若不是燕老太爺想讓將軍有個完整的狗生,將軍已經被沈溪晨給閹成公公了!
今夜,新仇舊恨一起算!不把沈溪晨咬下一塊肉來,它就不姓燕!
沈溪晨覺得自己被一頭狗追著跑,實在慫。
他干脆不跑了,先把垃圾袋放在一邊,張開手喘著氣,對追他的狗說道:
“將軍,我不跑了,有本事你咬我啊!”
“汪!”將軍毫不客氣的撲了上去。
沈溪晨被幾十斤重的狼犬撲倒在地,狼犬低吼,撕咬他的衣服,啃住他的手臂。
沈溪晨倒在地上,額頭上落滿汗珠,凌亂的頭發沾了塵土,濕透的劉海耷拉在他的額頭上。
他臉色微白,沒了平時慵懶高貴的氣質,整個人像失去那些光鮮亮麗的外衣包裹,狼狽的像一頭喪家犬,
因為被狼犬咬的疼,他低哼了一聲,脖頸上的青筋暴凸而起。
“將軍,你咬,隨便你怎么咬!你的狂犬病疫苗都是我帶你去打的!”
他才不怕被將軍咬呢!
他倒在地上,衣服被扯破,臉上也被狼狗的爪子抓出了幾道血痕。
他覺得疼,可這些疼并未到達心底。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心里頭就像空缺了一塊似的,他的心臟表面被開了一個洞,風呼嘯著鉆進去,在他的心室里吹出空寂的聲響。
忽然將軍停止了撕咬,它如受到了召喚似的,轉身就往燕家大宅的方向跑去。
沈溪晨躺在地上,望著漆黑的夜空,云層掩去了月亮的光芒,暗沉的天空里一顆星子都沒有。
黑茫茫的一片,如他晦暗的未來……
他喘息著,這時候,身上的傷口才開始撕心裂肺的痛起來。
他從地上爬起來時,手下的人追到了車,把車開回來了。
“沈少,你沒事吧?還好吧?”
借著車燈的光,他們看到沈溪晨渾身鮮血淋漓的樣子,實在嚇人。
沈溪晨沒讓人扶他,他提起黑色的垃圾袋,往車上走去。
“送我回沈家!”
車上,連助理都不敢再出聲,他們去垃圾站撿東西這事實在沒臉說出去。
而坐在沙發椅上的沈溪晨,他把垃圾袋放在腿上,雙手環抱著。
他臉上有傷口,血液流淌下來,傷口里面混合著泥沙塵土。
他的臉上也臟臟的,下顎的地方不知道蹭到了哪里,黑了一塊。
總之他現在狼狽至極,一看就是從哪撿垃圾回來的人……
公路外頭,車水馬龍,燈火闌珊,助理想帶沈溪晨去看醫院處理傷口,卻被沈溪晨拒絕了。
助理沒多勸,他想到沈家也有醫生,沈溪晨估計要回沈家處理吧。
畢竟去了醫院,醫生若是問起,是怎么受傷的。
要是回答是因為去撿垃圾被狗咬的,沈溪晨能被全京市的豪門圈子笑半年。
手下和助理將黑色的垃圾袋搬入沈家,他們離開,沈溪晨回到自己房間里,脫下滿是血污的衣服。
脫衣服的時候,動作牽扯到了傷口,他的眼角抽了抽,咬住后槽牙,忍著疼。
他記得自己房間里有醫藥箱的,有誰千叮嚀萬囑咐他,醫藥箱放在了哪里,他必須記著。
他打開醫藥箱,拿出酒精和棉花的時候,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
沈溪晨打開醫藥箱的隔層,看到里面擺放著琳瑯滿目的藥品。
藥盒和藥瓶瓶身貼著便簽紙條,上面備注著用量和藥品效果。
便簽上的字一看就是燕萱寫的,她的字體和她人一樣,是圓圓的。
這個醫藥箱里的藥品每隔兩年會更換一次,以免藥品過期。
沈溪晨和燕萱說過,不用再在藥盒上貼便簽條了,他又不是不識字,看不懂藥品說明書。
然而燕萱還是會貼便簽條。
聽說人在生病感冒的時候,是最為脆弱的,希望他在拿藥的時候,看到燕萱的字跡,能夠想起她。
男人的手指觸摸著便簽紙上圓圓的字跡,當他想起她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
沈溪晨想笑,燕萱把什么東西都搬走了,只留下一個還有著她痕跡的醫藥箱。
她也不算太狠心嘛。
沈溪晨笑著笑著,笑容比哭還難看。
為什么會感到難過呢?看到孟柔心委身于林海的時候,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看到垃圾站里被丟棄的玩具和日記本,看到便簽紙上圓潤的字體,冰渣子就鉆進了胸腔里,連帶著每一次的呼吸和笑,都是傷筋動骨的疼。
在最深沉的夜里,秋風蕭索,男人換上睡衣,把自己包在被子里。
簡單處理過的傷口,在隱隱作痛,他閉著眼睛,無法深度入眠,整個人昏昏沉沉的,也不清醒。
因為在低燒,他全身發燙,汗水已經把背上的衣料給浸濕了。
“肉肉……我很疼……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