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兒子回來了，她的兒子沒有死！
真的沒死，真的回來了！
楊千黛失聲痛哭，張開手抱住了顧沉深。
顧悅還不太懂這是什么意思，第一次看見奶奶哭，還哭得這么傷心，嘴巴一癟，也跟著一塊兒哭了。
“哇……”
顧沉深一手抱著小家伙，一手抱著母親，低低一笑，眼眶微紅。
手掌輕輕在楊千黛背后輕拍，顧沉深低笑道：“不哭了，孩子都被您嚇哭了。”
“奶奶！不要哭。”
顧悅嘟著嘴，小臉微紅，眉毛鼻子眼睛兩頰都微微粉紅，圓嘟嘟的小臉兒都皺起來了。
楊千黛也笑了，對著顧悅伸出手。
“奶奶抱。”
顧悅朝著楊千黛趴過去，遠遠的，就聽見了拐杖拄著地面而來的聲音。
顧奶奶有些氣勢洶洶地走上來，顧沉深看著，喊了一聲：“奶奶。”
聽見這一聲喊，顧奶奶老眼一紅，掄起拐杖來就是狠狠一棍子甩下去。
莫晴天驚呼一聲，楊千黛亦是同樣，迎了上來。
顧沉深悶聲挨了一棍，沒有動彈，反而站得更加筆直，成了一個標準的軍姿。
顧奶奶一棍子打下去還不過癮，提著拐杖，就朝著他的雙腿打下去，一下又一下，結結實實不摻雜任何的水分。
莫晴天腦海中下意識地就想起四年前他在倉庫里被打得半死的一幕。
心口悶疼，淚水奔騰而下，跑上前去將他護住，喊道：“奶奶，不要打了！”
也正是這么一護，莫晴天才發現奶奶早已經老淚縱橫。
此刻被她這么一攔，大喘著氣將拐杖放下，哽聲大喊：“好，好！”
顧沉深將莫晴天輕輕推開，看著顧奶奶說道：“奶奶，繼續。”
顧奶奶聽得心口更是堵了一口氣，怒吼：“你真以為我不敢嗎！”
說著，掄起拐杖來，對著他身上又是狠狠幾棍子打下去。
顧沉深的身子依然是巍然不動，筆直如松。
“長大了！有出息了，家也不要了，老婆也不要了，孩子也不要了，你個小混蛋！”
顧奶奶每說一句話，就是一棍子狠狠輪下去。
“既然沒死還在外面混了四年，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呢，還回來干嘛，個小白眼狼！”
一連十幾棍下去，每一下都帶起清晰地肉-體鞭笞的聲音，嚇壞了楊千黛，也嚇壞了幾個孩子。
顧謙跟顧墨森看得暗暗后怕，顧悅更直接，直接被嚇哭了。
“太奶奶為什么要打爸爸！”
顧悅哭喊著問道，“好疼啊！”
莫晴天心疼壞了，但是顧沉深不讓她過去，她也只好在一邊看著。
聽見女兒的喊聲，莫晴天也跟著哭了起來。
終于，顧奶奶打累了，才停了下來。
莫晴天見狀，立馬迎了上去，去查看他的身上，心疼得眼淚直掉，“疼不疼？”
顧沉深握住她的手，輕輕搖頭，嗓音低低柔柔，輕緩道：“不疼。”
顧奶奶抹了一下眼睛，冷哼一聲，“那么大的爆炸都沒把他炸死，現在就打這幾棍子，死不了！”
莫晴天努了努嘴，沒說話，無聲握緊顧沉深的手，低低啜泣。
“等你爸爸回來，讓他抽你個幾鞭子，氣死我了！”
顧奶奶狠狠一頓拐杖，一副氣呼呼的樣子。
張媽也是很久很久沒見到顧沉深了，紅著眼站在一邊打圓場。
“好了好了，回來比什么都好，老夫人您好好休息休息吧。”
顧奶奶冷哼，拄著拐杖走到了沙發邊上坐下。
終于打完了，莫晴天松一口氣，看向了一邊一直呆愣站著的兩個男孩子，對著顧謙招手：“大莫，過來。”
顧謙聽見，卻不過去，而是睜著一雙眼睛，看著莫晴天身邊的那個高大男人。
顧沉深同樣看向他，深眸更深，帶著星星點點的璀璨亮芒，跟他那一雙漆黑清澈的眸子對視。
父子倆看了許久，顧謙才率先開口，口氣帶著濃濃的不善。
“你就是我爸爸？”
顧沉深聽見小家伙的這語氣，微微挑眉，唇角微勾，反問：“你覺得呢？”
是的，毋庸置疑就是。
從小，莫晴天就會給他們看顧沉深的照片，指著照片里的那個人，告訴他們：這個是爸爸，這個是你們的爸爸。
而且，這張臉跟自己非常相像。
顧謙知道自己跟這個男人長得很像，很像。
長輩們一看見他就會說：這一看就是沉深的兒子，長得太像了。
每次顧謙都是禮貌地回應，但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才不要跟這個人像。
莫晴天每次都在提醒他們，爸爸沒死，爸爸遲早會回來的。
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在臆想發瘋，但是他知道，不是的。
他曾經聽見過小叔叔跟她的對話，他們一直都在查找這個男人的消息，一直都沒有找到，但是他們都堅信，他還活著。
不僅僅是小叔叔跟媽媽的對話，他也曾經聽到過媽媽跟外公外婆的對話，他知道，一直都知道他沒死。
但是為什么這么多年都不回來？
顧謙無法理解，如果這個男人真的如同他們口中所說的那樣，對家對老婆有那么深的感情，為什么可以不回家呢？
此刻聽見顧沉深的反問，顧謙更感覺心里不舒服了。
看著顧沉深，小嘴抿著沒有出聲。
莫晴天察覺到顧謙的不對勁，走過去蹲下來，哄道：“快叫爸爸。”
顧謙小臉一皺，瞪著顧沉深，稚嫩的聲音有些兇，喊道：“我才不要呢！”
說著，轉身看向了顧墨森，將他一勾。
“墨森，我們進去做作業。”
“顧大莫！”
莫晴天有些不高興了，抓住小家伙的胳膊，厲色道，“不可以這樣，他是你爸爸！”
“不是！”顧謙轉頭，小臉兒上有些委屈泛紅。
“媽媽，我一直以為張叔叔會當我們爸爸的，這個人都不要你了，你為什么還要我叫他爸爸？”
顧謙語驚四座，莫晴天微微一愣。
小家伙已經將她的手甩開，跑了進去。
莫晴天腦海里下意識地想到上次在游樂園里，她蹲在地上跟張恒哭訴：“他不要我了。”
這個小家伙，居然記到現在嗎？
莫晴天感覺心口微堵，抬眼看向顧沉深。
顧沉深走過來，將她拉起來，一雙原本錚亮有神的眸子，在此刻同樣有了些許黯然。
莫晴天不知道顧謙會是這種反應，安慰道：“你剛回來，他可能只是不太習慣，慢慢就好了。”
顧沉深抓住她的手，一雙眸子更柔，嗓音低柔：“興許吧。”
顧奶奶坐在沙發上，聽見顧謙的這話，亦是感覺心里不好受，更多的，是心虛。
這些話，是他對孩子們說的。
為了讓孩子們攻略莫晴天接受張恒，他經常在孩子們面前慫恿：張叔叔以后很有可能就是你們爸爸，你們一定要好好聽張叔叔的話哦。
于是……
咳，她好像干了不太好的事情。
顧奶奶假裝什么都不知道地轉頭，拿起遙控器來，打開了電視機。
外頭傳來門鈴聲，張媽打開門，是葉白。
葉白一進門，就看見了顧沉深。
眼睛一瞪，葉白幾乎是跑上來的，直接上前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顧沉深啞然失笑，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葉白眼眶微紅，用力一錘，恨聲道：“你小子幾年死哪里去了？”
顧沉深背后剛剛吃了幾棍子，被他這么一錘，悶生生地疼，吸了一口氣，將他推開，說道：“干大事！”
“干大事？我去，有什么大事，走了這么多年？”
顧沉深也沒解釋，擋下他的拳頭，問道：“陳博呢？”
“那家伙……哎！”葉白臉上有過嘆息，看著顧沉深神色依然是復雜至極，“你怎么活下來的，我以為……”
不止是他，還有很多人，都已經以為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