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靳南只感覺手上一沉,低頭,莫晴天已經雙目緊閉,暈了過去。
“傅岳……”
傅太太望著那火海,瘋一樣拔腿前去。
八厘米的尖跟鞋,讓傅太太沒跑兩步就斜斜栽倒。
“傅岳,傅岳……”
傅太太眼睛已經被淚水糊住了視線,將高跟鞋脫掉,傅太太赤著腳繞著倉庫后面跑去。
很燙,地面上溫度很高,高到了傅太太幾乎站不住。
熊熊大火已經將整個建筑包裹得密不透風,沒有一個地方可以進去,也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出來。
不會的,不會的。
一定會有辦法,一定會有地方出來。
他說過的,他會活著出來見她,他怎么可以騙人?
傅太太朝著后面跑,腦海里一片空白。
長長的旗袍裙擺,已經被她卷了起來,丟掉了外套,讓自己跑起來更快一點。
但是,傅岳呢,傅岳呢?
他呢!
廢棄工廠很大,真的很大。
周圍的地上有玻璃碎渣跟生銹的鐵釘遍布,傅太太的一雙腳上早已經鮮血淋漓。
終于,在后面……在廢棄工廠的另外一邊,跟他們剛剛所站立著正好相反的方向,躺著兩個人。
其中一個身上正熊熊燃燒,奄奄一息,身上穿著警服,長發早已經被燒得灰飛煙滅,身上抽搐著動著。
但是,還沒死!
而另外一個,在那被火燒著的女警前面四五米的距離,身上徐徐冒煙,但是一動不動。
傅太太眼淚登時間墜了下來,瘋一樣撲上去,將那人翻過來。
很燙,很燙!
傅岳被燒得血肉模糊,但是,還沒死,沒死!
找到了,找到了……
終于找到了。
“啊!”
傅太太有些崩潰地抱住他,再捺不住地失聲痛哭,“傅岳!”
傅岳隱約間好像聽見有人在叫自己,聲音好熟悉,熟悉進了骨子里。
這不就是,他戰戰兢兢討好了二十多年的那女人的聲音嗎?
她在哭?
她在喊他的名字?
傅岳迷迷糊糊睜開眼,只能看見一片火光映著的一道虛影。
“傅太太……”
傅太太擦了擦淚,說道:“你等著,我去叫人!”
說著,將他小心翼翼放下,隨即想到了什么,用盡全身力氣將他拖著走出去,距離那火光足足有十幾二十米遠之后,才停了下來。
走到那女警旁邊去的時候,那女警身上依然在燒著。
只是,已經不動了。
頭上有血液流出來,猙獰得駭人。
死了,她被活生生燒死了……
“對不起……”
傅太太道了一聲,隨即,朝著原路狂奔回去。
恰時,救護車跟消防車都已經到達,傅太太欣喜若狂,大聲呼喊:“快來人!有人還活著,還有人活著!救命!”
……
“京市早間新聞報道:京市東郊昨夜一處廢棄工廠起火發生大爆炸。”
“據調查,此處原本是為一處電器工廠,被拋棄后舊廠商并沒有將一些廢物電器回收處理,才導致悲劇的發生。”
“消防人員連夜搶救滅火,直到今日凌晨五點37分火勢才完全撲滅,在工廠后面一名女警不幸被爆炸中身亡,一人身受重傷,爆破現場內無發現尸體,疑似已經被燒毀。”
“現場殘留DNA發現有前唐氏總裁,現經濟詐騙通緝犯唐某某、現京市刑警隊第三分隊的隊長謝某,還有近日來最受市民推崇的顧氏總裁顧某某……”
看見這新聞,顧老夫人整整一夜提著的心,終于得到了印證。
呼吸驟然急促,張媽見此,趕緊迎上來,“老太太,你這……”
顧老夫人看見張媽紅腫的眼,將遙控器狠狠一甩出去,怒聲大喝:“你早就知道了?”
張媽見狀,也知道瞞不住了。
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聚了下來。
老夫人一下子癱坐在了沙發上,一雙老眼微微紅了,呼吸驀然急促。
“老夫人,您別這樣,顧少他……”
“晴天呢?”
老夫人眸中氤氳上一層濕潤,深深吸了一口氣,“晴天呢,她在哪里?”
“在醫院……”
“哈,好得很,居然全家人就瞞著我一個!”
張媽心虛了,正要解釋,就聽見老夫人無力的聲音,“帶我去吧,晴天那孩子,肯定頂不住。”
張媽聽言,心疼得眼淚直接掉了下來。
……
正如張媽跟老夫人所言,莫晴天頂不住,根本就頂不住。
纖手抬起,撫上隆起的肚子,莫晴天望著天花板,眼神空洞,可淚水卻是開了閘一樣,怎么也止不住。
外間,醫生正在跟楊千黛顧屹謙交代著,聲音很大,莫晴天聽得清清楚楚。
“一定要好好休息,孩子有先兆流產的癥狀……”
“而且都這么大月份了,經不起折騰,雙胞胎早產的可能性很大,最好養足月份再生,一定要控制好孕婦的情緒。”
莫晴天聽見這話,突然覺得很好笑。
但是,卻怎么也笑不出來了。
“騙子……”
顧沉深是個騙子,大騙子。
明明說好的,她保護好孩子,保護好自己,他等一下就出來。
可是,為什么沒有出來,為什么不出來?
憑什么沒出來,他怎么可以敢不出來。
明明說好的,以后每一個生日,他來陪她過。
可是現在……才過了一個啊。
還有婚禮,他給她的婚禮呢,她要的蜜月呢,他給孩子取的名字呢……
沒有了,統統都沒有了。
一切的一切,全部被吞沒在了那一場大火之中。
可是……他不是顧沉深嗎?
每一次受了委屈,他都會如天神一般降臨在她身邊,每一次,她只要一疼,他就會出現。
可是以后呢,以后怎么辦?
沒有他的日子,她該怎么辦?
那樣優秀的顧沉深,那樣冷漠倨傲的顧沉深啊……
他怎么可以說謊,他怎么可以死?
“莫晴天……我愛你,永遠……”
他對她說的最后一句話,最后一句。
低低柔柔的嗓音,虛弱卻真摯。
他望著她,一雙眸燦若星辰,美得幾乎要將她吞沒。
但是,再也看不見,再也……
將被子抓起來,牙關緊緊咬住。
莫晴天低低啜泣,卻不讓自己發出聲。
病房的門被推開,發出輕微的聲響,莫晴天立即將被子舉高蓋住了頭頂,吸了吸鼻子,抹了抹淚。
楊千黛見此,心口反而更加不好受,上前去,坐在了床旁邊,握住莫晴天的手,和藹地說道:“想哭就哭出來吧。”
哭有什么用,哭了,他就會回來嗎?
可是,心口好痛,痛得快要窒息了。
怎么辦,她也不想活了,她也好想跟著他……一起走。
莫晴天蒙著被子,肩膀一簌一簌地抖動著。
粗重急促的呼吸聲,將她此刻的狀態展露無遺。
楊千黛捂住嘴,松開莫晴天的手,起身走出了病房。
一出門看見顧屹謙,楊千黛就再按捺不住,痛哭出聲,“顧屹謙,怎么辦,我們兒子,我們兒子……”
顧屹謙也不禁紅了眼,抽出一張紙巾給她擦拭眼淚。
楊千黛蹲下身去,哭得撕心裂肺。
顧靳南深深呼吸一口氣,一雙眼早已紅透。
顧屹謙從未見過顧靳南也這樣過,心臟越來越空,看著房間里面,問道:“晴天在里面?”
“嗯。”顧靳南雙目微微濕潤,“從一過來,就一直沒有出過聲音,偷偷的哭。”
顧屹謙退了一步,問道:“他的尸體,你們見到了嗎?”
“沒有。”
顧靳南痛苦地捂住臉,坐在了凳子上,聲音略微哽咽,帶著濃濃的自責,“那么大的爆炸,怎么可能還能看見尸體。”
“怎么可能沒尸體,不是有一具尸體嗎!”
顧屹謙不愿相信,那意氣風發、手腕果決的顧沉深,就這么沒了?
開什么玩笑!
“生要見人,死要見尸,沒見到他的尸體,我絕對不相信他已經死了!”
顧屹謙聲音鏗鏘有力,看著顧靳南,“你去找過了嗎?確定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