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怪氣……顧沉深動作一頓。
莫晴天將碗放下，說道：“沒有。”
“沒有才怪！”奶奶早已經看透了一切，“哎！”
“他工作忙，忘了很正常。”
莫晴天解釋，聲音不大，只是平靜敘述。
手伸出，給自己夾菜，慢慢吃著，仿佛毫不在意一樣。
顧沉深亦是，動作慢條斯理吃飯，神色淡然如常。
奶奶看得干著急，氣得老眼一瞪，站起身來。
“奶奶，吃飯。”顧沉深喊了一聲，只是聲音平靜，聽起來并沒有什么誠意。
莫晴天將碗放下，趕緊迎了上去，說道：“奶奶，先吃飯呀，等會兒再說這件事情，好嗎？”
顧奶奶聽見，看了顧沉深一眼，發現顧沉深并沒有拒絕的意思，哼哼一聲，轉身過來就坐下。
她太了解他的這個孫子了，只要他沒有當場拒絕，一切就還有回轉的余地。
看來，這件事情，也不全是顧沉深的錯。
顧奶奶拿起筷子來，吃了幾口，很快就說吃飽了。
莫晴天扶著顧奶奶，上后花園去散步，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十幾分鐘之后。
顧沉深坐在沙發上打電話，聽內容，是生意上的事情。
顧奶奶靜坐在一邊，莫晴天給顧奶奶削著蘋果，然而，等顧奶奶蘋果吃完，顧沉深的電話還沒打完。
顧奶奶老眼一瞪，將蘋果核就丟過去，一臉的警告。
顧沉深沒躲，反而是將那蘋果核穩穩接住，丟到了垃圾桶去。
抽了一張濕紙巾，擦了擦手，語氣卻不變分毫，過了一兩分鐘之后，電話才被掛斷。
“今天晚上，晴天在這里陪奶奶吧。”
顧奶奶輕嘆一聲，話雖然是對莫晴天說的，但眼睛卻是瞥著顧沉深，“奶奶沒多少日子了，能夠兒孫多相處一段時日，就是死也瞑目了。”
“奶奶……”莫晴天聽得心酸，“您會長命百歲的。”
“哼！被你們這樣氣下去，就是本來會長命百歲，也要活生生短命幾十年！”
莫晴天沒了話，看向顧沉深。
顧沉深觸到她的目光，只是接觸短短不到一秒，就移開，漫不經心說道：“那就留下來吧，我公司還有事情，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顧奶奶氣得更是拿起面前的一個蘋果，就朝著顧沉深丟過去，吼道：“你也留下來！”
顧沉深躲開，理直氣壯道：“公司忙！”
“不要了，公司不要了！我就是不要你小子的公司，也有飯吃！”
顧奶奶又撿起一個蘋果，朝著他丟過去。
“還是說，你就是故意想氣死我，然后就沒人管你了，對不對？死沒良心的臭小子，小白眼狼！”
顧沉深這次，將蘋果穩穩接住，放了回去沒有說話。
莫晴天坐在一邊，始終一言不發。
楊千黛跟顧屹謙夫妻去鄰居家串門回來，就看見這么一幕。
顧屹謙臉色沉了下來，怪責地說道：“沉深，不要氣你奶奶。”
顧沉深扯了扯唇角，似是掃了莫晴天一眼，意有所指道：“誰都不想看到我，我留在這里干嘛。”
話音落下，現場的人都不是傻子，一聽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一時間，莫晴天就迎來了所有的目光。
譴責、輕蔑、愛憐還有晦澀的目光，將她包裹。
莫晴天只覺頭皮發乍，說道：“我沒有……”
顧奶奶老眼一瞪，又撿起一個蘋果砸了過去，怒罵：“你還有什么話說！”
顧沉深被蘋果砸了個正著，正中小腹，一時間啞口無言。
將蘋果撿起來，放回茶幾，顧沉深站起來，說道：“我去洗澡。”
楊千黛見此，看向了莫晴天，似笑非笑。
莫晴天迎上她的目光，四目相對，無所畏懼地與她直視。
“能把我兒子逼成這樣，你也是能耐。”
楊千黛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話，邁步就走，“顧屹謙，我跟你說件事情。”
“嗯。”
顧屹謙應了一聲，不再多說，邁步跟著楊千黛進了書房。
“晴天啊！那小子要是欺負你，就跟奶奶說，奶奶給你撐腰！”顧奶奶不服氣，拍了拍胸-脯，“奶奶是你永遠的避風港！”
莫晴天鼻子一酸，眼睛很快就濕了。
點點頭，莫晴天吸了吸鼻子，小聲道：“奶奶……您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我不對你好，難道對顧沉深那小子好？那家伙就是個白眼狼，哼哼！我還指望著你給我生一個白白胖胖的曾孫子呢！”
而且，就顧沉深那副脾氣，能娶到老婆就應該千恩萬謝了，平常人誰能受得了他？
剛好碰上一個自己喜歡，那小子也喜歡的，當然要把她給好好留下咯，給老顧家開枝散葉啊！
不過后面這話顧奶奶沒說出來，看見莫晴天滿臉感動的樣子，滿心得意。
還好孫媳婦兒是這個小丫頭，好哄又容易滿足，如果換了是白家那個丫頭……
想到白筱筱，顧奶奶心頭就說不出的郁結。
臉上笑容漸歇，但是很快就樂呵呵地拉著莫晴天轉移了話題。
聊了好一會兒，顧奶奶感覺乏了，才讓她回房間去。
莫晴天站在房間門口，一想到接下來要跟他單獨相處，尷尬癌都犯了。
她不知道怎么面對他才好……
好一會兒，才打開門，走了進去。
一進門，就聞到了房間里充斥著的淡淡煙草氣息。
往里走去，一陣冷風吹來，莫晴天下意識地打了個激靈。
窗戶大開，潔白的窗紗被吹動著揚起，外面的天色已經黑透，月朗星疏，風搖樹擺。
顧沉深站在窗邊，身上穿著的還是剛剛的那一身筆直西裝，手肘靠在窗戶邊上，長指中間夾著一根香煙。
煙霧裊裊，被風吹往了里面，煙灰已經很長，在風口邊上，搖搖欲墜。
察覺到有人進來，顧沉深也沒有轉身的意思。
慢條斯理將煙灰抖落在煙灰盅里，嗓音低沉而平緩，在風口下，顯得有些飄搖，他說：“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猝不及防的問句，落到莫晴天的耳中，讓她的心狠狠一蕩。
像是被隕石撞擊的行星，一瞬間發生了慘烈的狂暴沖擊。
短短幾個字，卻將她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心酸，全部勾了起來。
莫晴天望著他的背影，眸光漸斂，一層水霧毫無預兆涌上。
怎么會呢……
我怎么會討厭你，你是顧沉深啊……
只是，迅速就將那水汽擦掉，莫晴天假裝沒有聽到一樣，轉身就去翻衣柜。
盡管有一段時間沒回來了，可衣柜里頭，傭人早已經為他們換上了秋季的衣裳，方便他們隨時回來。
翻了一套睡衣，莫晴天進了浴室，就再忍不住眼淚洶涌而下。
她不是愛哭的人。
就連上次被那幾個富婆打成那一副慘樣，她都咬著牙，一點想哭的沖動都沒有。
但是每每碰上顧沉深，眼淚就像是被打開了閘一樣，難以遏制。
他對她的影響力，太大，太大……
每次面對這個男人，她都做不到對他沒有感覺，甚至會怦然心動。
這樣的顧沉深，她又怎么會討厭呢？
顧沉深清楚察覺到她的腳步聲遠離，將煙掐滅，關上窗，坐到了床邊的沙發上。
靜默不知多久，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打開門，是傭人張媽。
“顧少爺，這是顧奶奶叮囑要給莫小姐喝的補品，您等一下給莫小姐喝下吧。”
顧沉深瞄了一眼，皺了皺眉：“晚上吃甜品不太好。”
“哎喲，又不是你喝，您給莫小姐喝就好了，這可是顧奶奶特意為她準備的。”
“嗯。”顧沉深接過，“知道了。”
“你也可以喝一點，味道還不錯。”張媽笑得有些賊，瞄了瞄里頭。
“她在洗澡，給我就可以了。”
“哦哦，好。”
張媽將托盤給了顧沉深，就自覺地關上門走人了。
只是，六嫂出去之后，臉上的表情就逐漸出現了擔憂，走到客廳里，看到顧奶奶，說道：“這樣，會不會弄巧成拙啊？萬一二少誤會了什么……”
“別擔心，夫妻嘛，床頭吵架床尾和。”
顧奶奶擺手，有些語重心長地看著顧沉深房間的方向，幽幽嘆了一聲。
“希望那家伙，能明白我的苦心啊！為了這小子，我這老臉皮可算是已經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