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爸爸！”
車子一開進凌家老宅，小徑上一個小不點就屁顛顛地飛奔了過來，小手舉得高高的。凌伯母和凌伯伯跟在后面，夫妻兩一臉笑意，特別的慈愛。
方箏看到塵兒跑過來，連忙小心翼翼把車停在了路邊。車一停，我立即推門下車，朝著塵兒跑了過去。
“塵兒，我的小寶貝！”
“媽媽，寶寶來接你了。”
“喔，我的小寶貝！”塵兒跑近的時候我一把抱起了她，特別用力地親了親，“告訴媽媽，在家里乖不乖，有沒有聽爺爺奶奶的話？”
“寶寶很乖乖，爺爺不乖，打寶寶屁屁！”塵兒噘著嘴回頭瞥了眼凌伯伯，又道，“打兩下！”
“你肯定是不乖乖爺爺才打你的嘛。”我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臉，發現她又沉了一點。
“塵兒，媽媽肚子里有弟弟，來爸爸這邊。”凌梟闊步走上來接過了塵兒，寵溺地在她左右臉蛋各親了一下，“爺爺說你在早教班吆五喝六當老大，有沒有這事啊？”
“寶寶沒有，他們自己叫寶寶老大！”
“還狡辯！”凌梟抱著塵兒愛不釋手，一個勁地逗她親她，父女倆特別親昵。
凌伯母走了過來，拉著我仔細看了看，“哎呀諾諾，怎么瘦了呢？是阿浩沒把你照顧好啊？”
“哪有啊，肉都偷偷長身上了。”
“懷孕了，飲食就要稍微講究些。回來就好，我研究了不少菜譜，專門都是給孕婦吃的，回頭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看到凌伯母那一臉笑意，我卻是無言以對。我很想安安心心在老宅養胎，然后生一對健全的孩子，可是……
幸好此時暮色正濃，要不然她一定發現了我眼底的狼狽。
方箏默默把行李搬進了主樓過后，自己又開著車走了。塵兒揮著手高喊“箏箏，再見”，她從車窗伸出手來晃了晃，一溜煙地開走了。
“小箏，吃了夜宵再走啊，我做好了！”凌伯母遠遠喊道。
“不啦老夫人，我回去還有個報表要做！”方箏的聲音消失在夜幕中，空靈而落寞。
凌伯母嘆了一聲，搖搖頭對我道，“小箏這孩子就是實在，事情也做得有條有理，可惜就是遇不到心儀的對象，實在可惜啊。”
心儀的對象？
不就是你家兒子么？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瞥了眼凌梟，他已經抱著塵兒朝屋里走了。我走到凌伯伯面前打了個招呼，他笑呵呵地也跟進去了。
凌伯母又做了一大桌好吃的，各種各樣都有，當然少不了我鐘愛的榴蓮酥。所以在我吃榴蓮酥的時候，除了凌伯母之外誰都沒有進廚房。
“媽媽，好臭臭！”塵兒在外面忍不住大喊道。
“媽媽喜歡吃這個，你不能打擊她。”凌梟輕聲教導塵兒。
于是她又奶聲奶氣來了句，“媽媽，好像沒那么臭臭了，你慢點吃！”
席間，凌伯伯好幾次欲言又止又打住了，于是凌梟就稍微吃了點東西就跟他上樓了，兩人似乎有事情要談。
塵兒一定要跟我睡，說是要陪弟弟講話，所以一直堅持著沒有睡，看她打瞌睡的樣子特別喜感，小腦袋一磕一磕的。
凌伯母精神很好，一直絮絮叨叨地跟我聊A市最近發生的事情。
“中成集團資金鏈一斷，所有的項目都停了。無數工人在公司大門口鬧事，打砸，那真叫一個慘不忍睹啊。你凌伯伯去看了，一個人躲在車里哭了一場。”
“他還是放不下呢。”
“怎么能放得下呢，中成集團是凌家的家業，就這樣被人毀了，能不難過嘛。”
“那杜承霖和林雪夫婦被抓沒？”
“杜承霖被控制了，但林雪跑了，警方正在通緝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林雪居然拋下杜承霖獨自跑了？
我有點驚愕，他們夫妻倆不是一直都婦唱夫隨的么？難不成她跟杜承霖結婚，為的就是督促他研制毒品？她是惠美子的姐姐，而且身手也極其厲害，興許真的是為了迷惑杜家人才選擇結婚的。
“諾諾，回來就好好養胎了，再也不要到處奔波了。等孩子生下來，咱們就要好好籌備你們倆的婚禮了。拖了這么久，一定不能辦得太寒酸了。”
“我……”
“媽媽，弟弟要睡覺覺了，寶寶也要睡覺覺。”
就在我和凌伯母說得興起的時候，塵兒張著小嘴打了個打哈欠，把頭靠在我懷中就睡了，小手還一個勁地在我肚子上摸。
“去休息吧，聊天的時間多的是，明天再聊。”
“那我上去了伯母！”
我抱著塵兒輕手輕腳地上了樓，剛到臥室門口，就聽到凌梟在講電話。
“你若不想蘇家就此沒落，就最好懸崖勒馬，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哼，你永遠不會是我對手！”
“是么？那我拭目以待！不過我也奉勸你一句，不要做困獸之斗，你已經不行了。”
我沒有立即進去，等凌梟的電話結束過后，才推門進了臥室。他一臉陰霾，但看到我抱著塵兒，連忙收起一身戾氣走過來抱起了塵兒。
“小心點，她睡了！”我輕聲道。
“知道，你去洗漱吧，我給她換衣服。”
凌梟從衣櫥里拿出了塵兒的小睡裙和尿不濕，一邊說一邊就換了起來，動作特別的熟練。我輕嘆一聲進了浴室，浴缸里已經裝滿了熱水。
我脫下衣服正要泡進去，卻發現內褲上又隱隱約約有點血跡。我嚇得心頭一沉，連忙鎖上了浴室門，把內褲上的血跡用力搓了搓。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呢？
我坐在馬桶上用紙巾擦了擦身下，血跡很淡，但這說明子宮已經快撐不住了。我必須馬上去美國，否則非但孩子保不住，我也可能死去。
我該怎么辦啊？怎么去面對凌伯母他們？我鼻子一酸又悲從中來，但我怕凌梟發現異樣，連忙昂起臉把眼淚忍了回去。
“小諾你怎么了？你把門鎖了干嘛？”凌梟忽然在外面敲了敲門，嚇得我心一顫，眼淚花差點冒了出來。
“人家拉大的嘛，怕你進來熏到你。”
我深吸一口氣才道，找了個蹩腳的理由，又一次一次擦身下，直到紙巾上什么都沒有才起身去洗澡。我沒有開門，怕泡澡的時候露餡。
洗漱好出去時，凌梟滿眼狐疑地看著我，因為自從我們倆在一起以來，我做什么都沒避著他。
我故意打了個哈欠，埋頭在他胸前輕輕蹭了一下。“凌梟，人家好累啊，我和塵兒先睡了哦！”
“睡吧，看你都累成這樣了。”
凌梟不疑有他，給我掀開了被褥，看著我摟著塵兒睡了，他才去洗漱。而等他一轉身，我眼淚瞬間就冒了出來，我就要承受不住這壓力了，感覺自己快崩潰了一樣。
……
“媽媽起床啦，太陽曬屁股啦！”
大約八點多的時候，塵兒就把我給叫醒了，小胳膊拉著我一個勁地要起來。我半睜開眸子，瞄了眼臥室發現凌梟不在，于是又閉上了眼睛。
“塵兒，爸爸呢？”我喃喃道。
“爸爸和爺爺出去了，讓寶寶看著你睡覺覺。媽媽快起床了，帶寶寶去玩好不好？”
“那你想去那里玩呢？”
“寶寶想去玩木馬。”
“那你讓媽媽多睡一會好不好？媽媽睡飽了才有力氣玩，你先去找奶奶玩好嗎？”
“好嘛！”
塵兒很不情愿地下床去找凌伯母了，她走到樓梯口就脆生生地喊起了“奶奶，奶奶”。我把被子拉上了一些遮住了頭，我不敢讓凌伯母進來，怕她問我懷孕的事情。
“塵兒，媽媽呢？”
“噓，媽媽說她沒睡飽。”塵兒壓低了聲音道。
“那跟奶奶去院子里玩好嗎？去蕩秋千。”
祖孫倆一邊說一邊離開了，我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又到衛生間看了一下內褲，沒有血跡，心微微放松了些。
回到臥室，我從抽屜里找出了信簽紙和筆，坐在梳妝臺前開始寫信。我不能偷偷離開，還是要說點什么，讓他們不那么擔心我。
可拿著筆想了很久，卻一個字都沒寫，我不知道要寫什么，凌梟是那么的聰明，寫什么他都瞞不住他的。
我靠在椅背上想了許久，想得淚眼婆娑，終究還是下筆了，但滿腹的千言萬語卻只寫出了短短幾個字。
“塵埃落定，我自歸來。”
寫完后，我卻不知道放在那里，在房間走來走去很久，最后放在了那本舊相冊里，還把信箋疊成了一只紙鶴，希望他能懂我一片苦心。
做完這些事后，我長長舒了一口氣。走到陽臺邊望著在花園里玩得不亦樂乎的塵兒，她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開心得忘乎所以。凌伯母陪著她跑來跑去，亦是開心得很。
這畫面好溫馨，溫馨得我漸漸地濕了眼圈，因為我現在真的很滿足，我害怕失去這些東西。
如果幾個月后我抱著一雙寶寶歸來，我還能有借口說我離開是為了他更好的復仇。但如果寶寶沒了呢，我又該如何去面對他們？
“奶奶，寶寶想和弟弟玩！”塵兒玩著玩著忽然安靜下來，噘著嘴走向了凌伯母。
“弟弟還在媽媽肚子里呢，你乖乖的話，他很快就會來這個世界上了。”
“奶奶，弟弟會不會比寶寶乖？”
“都乖，你們都是奶奶的乖孫，奶奶都愛！”
“咯咯咯……”
聽著祖孫倆的對話，我更是淚流滿面，我慌忙狼狽地跑到屋里擦了擦眼淚，正準備下樓再陪陪塵兒時，電話忽然間響了起來。
我拿起手機一看，竟是蘇峰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