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究還是沒有去C市參加交流會,畢竟蘇峰的項目比較誘人,我怕去了過后就跟這項目失之交臂了。
凌梟也沒強行要我跟著去,他說等會議一結束就回來,讓我在酒店等他。
我午飯后又睡了一覺,正睡得沉,卻被一個巨雷給震醒了。慌忙爬起來一看,才發(fā)現(xiàn)天空黑壓壓的仿佛世界末日一樣,在下雷陣雨。
一道道閃電瘋狂地從天際掠過,仿佛要把天劈成兩半似得。巨雷聲聲不絕于耳,跟炮彈在爆炸似得。
我特別害怕打雷閃電,但我更害怕的是凌梟,他此時有沒有在路上呢,這么大的雨。
我撥了他的手機,但出于無法接通的狀態(tài)。我一下子慌了,連忙找了兩只棉團塞住耳洞,到書房打開了電腦,想看看C市的情況。但電腦上什么新聞都沒有,于是我的心又稍微平復了一些。
我擔心老宅的塵兒,連忙下樓開著車往老宅趕。頭頂巨雷劈來時,我差點把方向盤都打錯了。
從世貿(mào)大樓到老宅不過一刻鐘的距離,我硬是花了半小時才到。
等我火急火燎沖進大廳時,塵兒正乖巧地跟凌伯母在客廳里玩五子棋,打雷閃電一點沒影響到她,我一顆心頓時就放了下來,揉了揉有些發(fā)僵的臉走了過去。
“塵兒,你在做什么呢?”
“媽媽,寶寶在跟奶奶下棋呢,奶奶輸很多次了!”
“喲,那肯定是奶奶讓著你吧。”我過去抱起塵兒坐下,看到凌伯母若有所思地瞥了我一眼。“怎么了伯母?有事嗎?”
“諾諾啊,你和阿浩之間是不是有些什么矛盾啊?”
“沒有啊,怎么了?”
“你昨夜里出去了,阿浩去找你也沒回來,你伯父擔心了一晚上。諾諾,伯母知道阿浩很多地方都做得不對,但請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諒他好嗎?你是他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所以也沒什么戀愛經(jīng)驗,就想不到那么周到。”
“伯母,你想多了,真的沒事。”
“傻孩子,你有沒有事難道我還看不出來嗎?你伯父說有些話想跟你談談,他在樓上書房呢,去吧。”
“噢,好吧。”
凌伯伯主動找我,估計是為了我父母的事情吧?難道昨天他聽到我和凌梟的爭執(zhí)了?
也罷,這件事情遲早都會面對的,把事情攤開來講清楚,就沒什么隔閡了。或者,我要學會去釋懷,要不然我兩個孩子以后怎么辦呢?
來到書房外,我心跳得很快,都不敢去敲門。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對我來說很模糊,但涉及到父母的生死,就又變得很害怕。
我糾結了好一會,才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
書房里的聲音很蒼老,甚至還有些沙啞,我忽然間有些自責昨夜里的任性。凌伯伯一定是心力交瘁了一晚上,才決定找我談一談的吧?
我推門進去后,看到滿屋子的烏煙瘴氣,連忙走過去把窗戶打開了。書桌的煙灰缸了全部是煙頭,不知道凌伯伯抽了多少只香煙。
“伯父,你身體不好就少抽一些煙嘛,我去給你泡一杯茶來。”
“不急,坐吧諾諾,伯父有些話跟你談談。”
凌伯伯抬了抬手,讓我坐在了書桌對面的椅子上。我看到他的面前擺放著我爸寫的那份免責聲明,上面落了好多的煙灰。我有些緊張了,他果然是要跟我說父母的事情。
“伯父,你找我什么事?”
“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你父母死去的真相嗎?伯父思來想去,還是應該把一些知情的事情告訴你,不管好與壞,至少對你有個交代。”
我沒有回話,滿眼惶恐地看著他,怕他說出令我無法接受的事情。他拿起免責聲明拍了拍上面的煙灰,然后遞給了我。這個我早就看了,所以就淡淡瞄了眼放下了。
“當年我和連金勝一起合資建造了恒安大廈商務樓,你爸當時是他手里的施工員,是個非常有才華的人,我個人非常欣賞他,還一度想要挖墻角。”
凌伯伯微瞇上眼睛,緩緩說出了當年我爸媽的一段往事……
那是二十五年前,還沒有我。
我爸當時是京都一等學府建筑系的高材生,一畢業(yè)就考了一級建造師,后來就到了離家比較近的A市打工。
那時候的建造師特別的吃香,更別提一級建造師了。再加上爸又努力,很快就成為業(yè)界炙手可熱的高管了。
爸長得英俊,所以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他。然而他卻早早看上了他小區(qū)隔壁一家福利院的老師,也就是后來的我媽。
媽是個孤女,一直生活在福利院,所以高中畢業(yè)后就留在了福利院當老師。爸為了追求媽,隔三差五就往福利院去獻愛心,一來二去就那樣認識了。
不過媽遲遲沒有答應爸的追求,后來爸幾次追問之下才知道,她腦袋里有一顆瘤子,怕給他負擔。
爸聽說過后,當即就從本單位離職了,他所在的單位是國企,薪水不算很高但是有保障,但他為了得到更多的薪水就辭去了這工作。
后來他降低要求來到了連金勝的中邦實業(yè),要了一個能夠承擔我媽看病的薪水。當時連金勝也是惜才,就留下了我爸。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爸媽結婚了,很快就有了我。本來媽這個病如果不懷孕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因為懷孕后身體各方面都會有所反應,也會導致腦瘤嚴重。
所以爸當時想要拿掉我,但媽堅決不允許,她想為爸留個后人,怕以后她如果走到我爸前面,他會很孤獨。
那段時候我爸心力交瘁,一直小心翼翼地伺候著我媽,好在蒼天有眼,我媽從懷我到生我都沒有出現(xiàn)什么大問題,我爸也就放寬心了。
狀況出現(xiàn)在第二年,也就是我媽又一次懷上孩子的時候。
我爸那會雖然是工地上的施工員,但也等同于項目經(jīng)理了,管的事情特別多。也就在那個時候,他發(fā)現(xiàn)了工地上的材料有問題,而這材料的供應商是連金勝的人。
他當時是在連金勝手底下打工的,這種事按理他睜只眼閉只眼就能夠過。然而一向耿直的爸爸沒有姑息這件事,就私底下跟凌伯伯說了。
凌伯伯那時候也是年輕氣盛,當場就跟連金勝翻臉了,逼得他換了材料,還賠了一千萬給他。
后來中邦實業(yè)就退出了這個工程,而連金勝也借口辭退了我爸。當時的新聞避重就輕地只提到中邦實業(yè)撤資,并沒提這其中原因。
那時候我媽剛懷上第二胎,腦部出現(xiàn)了不正常反應,就跟我當初一模一樣。于是凌伯伯就留下了我爸在他的公司做,提升了項目經(jīng)理,薪水翻倍。
這舉動粗怒了連金勝,他覺得凌伯伯是故意設計挖墻腳,于是兩家徹底反目成仇。
我爸對凌伯伯的提攜很感激,在建造恒安大廈的時候特別的盡心盡力。但與此同時,我媽的病也越來越嚴重,視線開始出現(xiàn)了模糊。
我爸在凌伯伯手里借了一大筆錢,跑遍了全國各地的醫(yī)院都對這瘤子沒辦法。當年的醫(yī)術還沒有現(xiàn)在這么發(fā)達,腦瘤手術還屬于高端研究項目,沒有用在臨床。
于是凌伯伯牽線搭橋介紹了杜承霖給我爸認識,這家伙承諾給我媽手術,但卻讓我爸給他建造一個地下實驗室,也就是免責聲明中說的那個T-X號工程。
這個工程是連金勝攬下的,讓我爸去幫忙的,是一個違規(guī)的工程。凌伯伯勸我爸不要去接手,但我爸為了媽的手術,也就沒聽他的勸告一意孤行了。
凌伯伯勸不住我爸,就讓他簽了個免責聲明,證明不管他出了什么事,跟中成集團沒關系。
地下實驗室動工的時候,我媽幾乎要看不見東西了,所以我爸每次都把她帶在身邊。而那時候的我就跟凌梟在一起,由凌伯母暫時帶著。
爸出事那天是主實驗室建成時,這實驗室一共是三層,因為是地下建造,所以危險系數(shù)很高。
媽當時是在第三層的現(xiàn)澆圍欄邊坐著,爸在她身邊指揮工人運送材料。
詭異的是媽坐的地方那圍欄莫名其妙塌了,她當時靠著那地方,于是整個人就順勢栽了下去。
爸沖過去拽住了媽,但因為現(xiàn)場無人施救最后雙雙墜了下去。而在爸媽事故過后,連金勝以事故意外為由賠給奶奶一筆錢了事。
這事就這樣壓下去了,一壓就壓到了現(xiàn)在,直到我開始懷疑凌伯伯時,他才打算把這事告訴我。
聽到這里,我的心頓時如刀割一樣生疼。心疼我早早逝去的爸媽,也心疼被我錯怪的凌伯伯。我趴在書桌上哭得歇斯底里,越想越心疼。
“對不起凌伯伯,我不應該懷疑你的。”
“傻孩子,當年的事情的確撲朔迷離,你懷疑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也怪我沒有早點告訴你,就是怕你想到這些事難過,畢竟你爸媽過得真的很不容易。”
凌伯伯嘆了一聲,又道,“我一直想找到當年的真相給你一個交代,但目睹那次事故的工人一個都找不到了,實在令我愧疚得很。這些年我老夢見你爸,他在怪我啊。”
我還能說什么呢,我此刻心里百感交集。一想到爸媽之間那純得令人動容的感情我就難受,我好想他們還建在,我可以抱著他們倆喊一聲爸爸媽媽,再把我的塵兒獻寶似得給他們看,說這是他們外孫女。
“諾諾啊,我們凌家虧欠你的,一定會加倍償還的。”
“凌伯伯,別這樣說,我……”
轟!
我話沒說完,窗外又是一個巨雷炸開,我的心忽然一陣刺痛,一股血氣順著喉嚨就竄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