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不知道阿塔洛的催眠術會如此高深莫測,甚至于到了讓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方可在藥劑的促使下醒過來后,眼神變得飄忽不定。阿塔洛用了一顆黑曜石制成的圓球在他的面前晃動,蕩過去,蕩過來,擺動的幅度就是兩眼之間的距離。他的眼睛隨著圓球的擺動而變得迷離,露出一種幾乎癡呆的表情。
“現在可以了。”阿塔洛示意我開始問問題,并植入我認為可以的意念。
我很緊張,因為如果這次催眠成功的話,方可的人生軌跡可能因為我的強行介入而發生改變。
但我不能猶豫,因為阿塔洛在用意念控制他,時間拖得越久他精神力的消耗就越大。于是我鼓起勇氣,低聲問了第一個問題。
“方可,杜菲兒找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她讓我們想辦法偷設計稿,并說事成之后給我們五千萬美金!
“她和獵豹的關系你知道嗎?”
“獵豹是第三方國家領導派出來專門保護和監視杜家的。”
“杜承霖在研究什么?”
“我不知道,他不讓我們進入實驗室。但聽說里面養了一批劇毒的蛇,任何人被咬上一口都只有死路一條!”
“什么?死路一條!”
聽到這里我忽然驚叫起來,阿塔洛猛然一拳打在方可的腦門,直接把他打暈了過去。他轉頭寒著臉怒視著我,身體無法控制地踉蹌了兩步。
“對不起阿塔洛醫生,我不是故意發出驚叫的,請你別生氣!
我連忙上前扶住阿塔洛,他的身體哆嗦得厲害。我知道是我打擾到他了,他之前就警告過我,在他實施催眠術的時候我不能發出高于三十分貝的聲音,否則會功虧一簣。
我只是太著急了,因為方可提到了實驗室的那批毒蛇,還說但凡被蛇咬過就只有死路一條。
而凌梟之前去取配方的時候就被蛇咬了一口,他跟我說已經注射過血清把毒控制住了,如果方可說的是真的,他這顯然是在騙我。
我回想起他忽然間對我的冷漠,難道是跟那毒蛇有關嗎?還有,艾麗的出現也太過蹊蹺,她是生物學博士,莫非是幫凌梟來控制蛇毒的?
我此時沒有太多的時間來想這問題,因為阿塔洛差點被反噬了。他平復了很久,才沖我擺擺手。
“沒事了,植入意念這事我來完成,你錄一段音給我就是!彼穆曇艉芴撁摚依⒕螛O了,連忙答應了他的要求。
他給我一支錄音筆,讓我把要說的話都錄進去。我正要錄音,他又叫住了我,“你要想清楚,強行植入意念的話,極有可能影響他的智商!
“我想清楚了,與其讓他禍害人,還不如讓他懵懵懂懂地活著。”
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但我不會反悔。
方可如此下去只有死路一條,我真的不愿意看到方家從此絕后;蛟S他某一天醒悟過來會恨我,但也或許他會因此而快樂地活著。
我錄完音后就被阿塔洛趕走了,他怕我再影響他實施催眠術。我沒有逗留,急匆匆地打了個出租車來到帆船酒店,找到了凌梟所在的客房。
此時天剛微微亮,我估計他還在睡覺,但我無法控制自己焦慮的心情,拼命地摁著門鈴,敲著門。
我懷疑他疏遠我就是因為被毒蛇咬過,他是不是活不了了?他是不是快死了?
過了十分鐘,門才微微開啟,露出艾麗那張睡眼朦朧的臉。她穿著浴袍,腰間的袋子束得松松的,露出一大片旖旎春光。我看得心又酸了一下,硬推門擠了進去。
她清醒過來,狐疑地打量著我,“你做什么秦諾?”
“凌梟呢?”我忍著醋意問,不管凌梟有沒有心思跟她曖昧,但她愛他是真的,所以我很戒備。
“在屋里睡覺呢!
艾麗朝半開的臥室門努努嘴,還意味深長地緊了緊浴袍,好像在告訴我她剛才是從那臥室里面出來的。換言之,她在暗示她和凌梟共處一室。
我顧不得跟她計較,飛身跑進了臥室,看到凌梟裹著浴袍靠在床頭涼涼地睨著我,臉上沒有半分動容。
這一剎那我真的非常生氣,但僅僅是一剎那就散了,因為我想到了蛇毒。
我不由分說地走上前要抓他的手看那被毒蛇咬傷的地方,他卻轉身一躍下了床,蹙著眉有些不悅。
“小諾你怎么了?”
“沒什么,我饑渴了來找你,可以嗎?”
看到他慌張的躲避,我更堅信了方可說的話。如果杜承霖養的那批蛇真的無藥可醫,那么他……
我回頭看了眼艾麗,她只是遠遠站在客廳,并沒有要上來干擾我的意思,說明她下意識里沒想過跟我爭凌梟。
“我有些累了!”
凌梟的臉忽然變得很怪異,我感覺他在強忍笑意。也的確,我大早上天還沒亮就這樣殺氣騰騰地跑來說自己饑渴了,誰人聽到都會啼笑皆非。
“沒事,你躺著,我自己動!”
我也挺沒羞沒躁的,面不改色地說完后,還昂首挺胸地站在了凌梟面前,把他逼得無處可逃。
他的唇角抽搐了幾下,但還是板著一張臉!靶≈Z別鬧,我真的有些累了!
我看他很戒備,心里更多了幾分酸楚。我不想戳穿他,他是那么要強的一個男人。
他會死嗎?
曾經我最奢望的事情就是他能夠活過來,不管他愛不愛我,只要他活著就行。他活過來后我又想要他的全部,他卻又面臨死亡,這是老天爺在懲罰我貪婪么?
“凌梟,你要躲我隨你,但你最好活著,不然我就帶著塵兒嫁給別人!
我說完就走了,與艾麗擦肩而過的時候,我看了她一眼,“他的蛇毒現在蔓延到全身了嗎?”
“還沒有!”
艾麗脫口道,說完她就懊惱地嘆了聲。她這么回答,不就是說明凌梟身上的蛇毒有反應了,并且還很大。
我回頭看了眼臥室,凌梟站在陽臺邊望著外面,背影顯得尤其寂寥。我很想過去抱抱他,可他那么傲氣的人,肯定不愿意我看到他軟弱的一面,否則就不會瞞著我了。
我仿佛在瞬間明白了他這段時間的異樣,心頭莫名難受得慌。睨著艾麗那雙湛藍色的眸子,我以從未有過的真誠對她說了句“謝謝”。
離開酒店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海邊吹著風,涼涼的吹得人肝腸寸斷。我沒有打車,走到酒店外那片人工沙灘上坐著,哭得跟淚人兒似得。
我真想替凌梟承受那些痛苦,哪怕用我的生命去換他健康都可以。我很想為他做點什么,卻發現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知道艾麗能不能幫他清除身上的蛇毒,畢竟她只是個生物學博士而已,和醫生有著本質的區別。
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這種蛇是杜承霖養的,蛇毒的成分他肯定是知道的,不知道他有沒有辦法。
我心里忽然燃起了一絲希望,我想找杜承霖談談。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我都盡量滿足他,哪怕是這個二期工程,我也可以有辦法幫他拿到,只要他答應救凌梟。
可一想到他那惡心的嘴臉,我心里又犯嘀咕了。
回到酒店時,喬恩已經在酒店樓下的花園跑步了。我裝著不以為然的樣子走過去跟他打招呼,眼下他的手術迫在眉睫,我不打算把這事告訴他。
“寶貝,一大早的你去哪里了?”喬恩擦了擦汗問我。
“我去找阿塔洛醫生了。”
我把方可的事情給他說了下,他聽得目瞪口呆,“這也可以?那他以后會按照你的意思生活了?”
“阿塔洛醫生的催眠術非常厲害,如果方可真的被永久性催眠了,那對方家來說也是件好事,我和方倩茜閨蜜一場,算是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希望她在天之靈能夠感受到你的善意,保佑你!眴潭鳠o不感慨地道。
我聳聳肩,笑了下,“你肯定是鄙視我爛好人吧?”
“傻瓜,怎么會呢?咱們去吃飯吧,下午山姆可能會發電子郵件過來,我想親眼看到你搞定他們給你出的題目!
“你是怕我搞砸了過后,這二期工程的設計就亂套了吧?”
其實喬恩的擔憂是多余的,如果我真的無法攻克山姆他們的考核,那也會認認真真配合他們把二期工程設計好的。我的好勝心很強,但在大局面前我不會任性。
他揉揉我頭發又道,“擔心二期工程是其一,但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
“EKO工作室我已經領導了十多年,有些累了,想讓你暫且替我代管一段時間。手術過后,我可能會到世界各地去走一走,看看風景,暫時不準備接管工作室。”
“……可是這也不用把工作室交給我?你要看風景,隨時隨地都可以看嘛!
我隱約覺得喬恩有事情瞞著我,他那么急著讓我接任工作室,莫非是因為手術?
難道他的心臟病比我想象中更嚴重?但穆漢德醫生都說可以手術,而且治愈率很大,他自己擔心個什么勁?
“寶貝,你知道有多少人靠著EKO吃飯嗎?”喬恩笑著問我。
“不就是二三十個設計師嗎?”
我記得這二三十個設計師中,只有十幾個是直接聽從喬恩管理的,至于其他的都是別的設計師單獨開發的人,隸屬他們管轄范圍,只有年會的時候才會冒泡。
喬恩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又道,“EKO在全球各個地方都有工作室,這些工作室分別是EKO總部的設計師管理。山姆、藍爵他們手底下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