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梟到底在哪里?是否還活著?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一夜,根本無法成眠。腦海里都是寶寶那模糊不清的小臉和凌梟血肉模糊的樣子,一次次痛蝕著我的心。
作為母親,我竟然還沒有看到寶寶的樣子,哪怕是一眼也沒有。
我不甘心就這樣算了,絕不!
天一亮,我坐車來到了瑪利亞醫院,找到阮小紅護士長詢問孩子的去向,我想知道杜承霖到底是怎么處理孩子的。
她擰著眉遲疑好久,把我拉到了一邊,“秦小姐,我說了你千萬別難過,本來張醫生一直交代不讓我跟你說那些的。”
“啊?”看她面色凝重,我心又沉了幾分。
“當時杜醫生的助理把你的寶寶交給我的時候,我按照正常程序要稱體重編號,但他說著孩子活不了,不用浪費時間,叫我直接放進保溫箱里等他生命終結。”
“……就,就沒有搶救一下嗎?”我聽得心頭一顫,眼淚又上來了。
“你也知道,整個手術是杜醫生操刀的,他算得上是整個醫院的權威,他都說了不行,那肯定不行了。后來寶寶大約十五個小時后就不行了,全身發紫,沒一會就停止了呼吸……”
“噗!”
阮小紅的話令我胃里一陣絞痛,竟無法控制地噴出一口鮮血。我忽然間全身發軟,站都站不穩了。
她連忙扶著我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一臉擔憂地看著我。“秦小姐你怎么樣,我真不應該這樣多嘴的,對不起。”
“我沒事,沒事。你們為什么不搶救他,為什么?”
我抓著阮小紅的手喊道,實在不明白他們當醫生的為何如此殘忍,看到寶寶不行了就不能搶救一下嗎?
她無言地看著我,動了動唇想說點什么,但又打住了。
我難過極了,明明張醫生都說了寶寶很健康,怎么就活不了呢?杜承霖那個儈子手,他真的妄為醫生了。
“阮大姐,寶寶可愛嗎?他長得乖不乖?”
“很可愛!”她似乎有些言不由衷,眼神里更多的是嘆息和遲疑。她是不是還有什么話沒跟我講?或者她不好說?
“阮大姐,你是不是還有話沒說?求你告訴我好不好?讓我寶寶死也瞑目好嗎?”
她咬了下唇,戒備地左右看了眼,才又道,“我說了你千萬不要去院長那邊質問這事好嗎?要不然我在醫院肯定待不下去。”
“我不會說,我只想知道我的寶寶到底怎么離去的。”
她靠近我壓低了聲音,深怕別人聽到的樣子,“這件事我不是特別確定,但我當了護士那么多年,從婦產科的護士長一直做到ICU的護士長,我應該不會看錯。”
“恩?”我抹了把眼淚緊張地看著她。
“我在想,他們是不是給你打了引產針,因為寶寶被抱出來的時候,頭頂是有一團小小的淤青。以我專業的眼光看,這可能就是引產針留下的。”
“什么?引產針?”我驚叫道。
“噓,小聲點,這件事我沒有去證實,因為杜醫生的助理全程跟著我。但這事我跟張醫生說過,他怕刺激到你就不準我說。本來我也不打算告訴你的,可看你這樣也實在不忍心……”
我雖然不知道引產針長什么樣,但我知道這個東西就是讓胎兒死在腹中再生下來的。難道杜承霖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孩子活著嗎?
這個畜生,這個該死的畜生!
我已經無法形容我心頭的恨了,如果我有刀,有槍,一定會把他千刀萬剮的。
“秦小姐,你別難過了,這事我知道的就這么多,也無法幫你更多了。你千萬別說出去,要不然我這飯碗就不保了。”
“我不會說,不會的,謝謝你阮大姐。”
我怎么說出去?我找誰說呢?
陸震都說了杜承霖可以一手遮天,而且整個手術沒有外人參與,我找誰?我連寶寶的樣子都沒看到,如果我說杜承霖害死了我兒子誰信?證據呢?
杜家連凌伯伯都不敢輕易撼動,我又如何對付?
我告別了阮小紅,傷心欲絕地離開了醫院。天又下雨了,蒼涼得亦如我的心境。我失魂落魄地走在雨中,痛苦得無法呼吸。
我的孩子,我的男人,一個死于非命,一個生死未卜,都是那賤貨害的。我要怎么辦?我該怎么辦才能為他們報仇?
我真的毫無方向。
天好陰霾,面前的路昏暗得像是一條陰陽路。我望著馬路的盡頭,仿佛看到我的寶寶在朝我揮手,喊我“媽媽,媽媽”。
“寶寶……”
我尖叫著沖了過去,卻猛然被一只手拽住領子拉了回來。緊接著我聽到“呲”的一聲急剎,一輛黑色的轎車從我面前“嗖”地一下滑過,剎了很遠才停住。
“你他媽找死啊?看不到這是紅燈啊?找死能找別的車嗎?”
車主一下來就沖我破口大罵,我驚恐地看著他的車還沒回過神來,仿佛剛才它是貼著我的身體過去的。
“真他娘的晦氣。”
車主罵罵咧咧地又開走了,我這才想起剛才拉我的人,連忙回頭看了眼,竟是袁晗一臉冷漠地站在我身后,一身也被大雨淋得濕透。
他怎么來了?
“袁晗,謝謝。”
我訕訕地打了個招呼,轉身又要穿馬路,他一把拽著我往回走,我頓時怒了,“你放開我,放開我啊,你怎么了?”
“你應該問問你怎么了,你這樣子是打算再去找死嗎?”
他冷冷道,拉著我直接把我塞進了前方一輛門都沒關的轎車里。原來他是偶然發現我來阻攔我的?
他進了車廂后,脫下了濕透的T恤,露出他一身健碩的肌肉。他身上的鞭痕早已經不見,皮膚白皙如玉,跟女人似得。
他竟一點不見外,是沒把我當女人嗎?
“這么些日子不見,你怎么就混到尋死的地步了?”他冷冷問我,開著車在雨中狂飆。
我沒有理他,靠著椅背望著窗外,有種萬念俱灰的痛苦。他沒有送我回家,直接把我載到了他居住的地方。
這是一個不算很大的公寓,里面非常干凈整潔。我傻呆呆地跟著他進屋,仿佛一只流浪犬遇到個好心人一樣。
“去洗個澡換上吧,別把我屋里的地毯打濕了,我有潔癖。”他找了一套運動服扔給我,還唾棄地叫我換鞋,別踩臟了他的大理石玻化地磚。
我怔怔地睨他一眼,乖乖拿著衣服走進了浴室。當溫熱的水順著腦袋流下來的時候,我這才微微回過神來。想起剛才那貼身而過的轎車,我竟后怕得不斷哆嗦。
原來我還是怕死的。
從浴室出來,我整個人清醒了好多。袁晗也換了個居家服,正在一旁煮咖啡。他煮東西的樣子特別專注,低垂的側臉精致如玉,我這才發現他竟然如此好看。
“謝謝你剛才救了我,其實我不是要尋死,我只是……”太傷心了而已。但這話我沒說出口,我傷心跟別人有什么關系呢?人家也不會替我傷心。
“你死了誰給我媽發工資?”他斜睨我一眼,倒了兩杯咖啡走了過來。“喝點吧,暖暖身子別感冒了。”
“謝謝!”我接過咖啡喝了一口,很苦,忍不住擰了下眉。
“我喝咖啡不喜歡放糖,所以家里也沒備著。”他解釋道。
我想起連少卿喝咖啡也不喜歡放糖,難道他被他同化了?不過我沒證實這事,沒什么必要。他和連少卿什么關系,實在跟我沒太大關系。
他走到我身邊坐下,修長的腿搭在了茶幾上,斜著眼睛瞄我,“好久不見,你看起來很落魄,發生什么事了嗎?”
“沒事,謝謝你。”
“我應該謝你,這些年多謝你幫忙照顧我媽,雖然我不太喜歡她,但總也是她生的,有時候想起來心里也唏噓得很。”
他說得很淡漠,但我知道他心里是想著李嫂的。要不然他一個超級名模,如何會專門去打探他母親呢?都二十多年不見,會有什么感情?
“你最近好嗎?”我轉了話鋒。
“挺好的,你那好朋友濫用職權幫我做了好幾期專題,現在有很多影視制片人來找我,在不久的將來我可能要進軍大銀幕了。”
“這是好事!”我看他很不以為然的樣子,估計他并不太喜歡娛樂圈。
“對了,上次我遇到你的閨蜜了。”他挑挑眉,我知道他說的是方倩茜,就“嗯”了一聲。
他頓了頓又道,“她現在當了外圍女,也算是業界名人了。”
“外圍女?”
我愣了下,這外圍女并不是一個好聽的名詞吧?以方倩茜的條件,怎么就去當這個了呢?我實在有點驚愕。
“你難道不懂?”袁晗意味深長地笑了下。
“那是她的事情,跟我也沒太大關系。”
“但我聽她說起你似乎懷孕了,你孩子呢?”他在我腹部掃了一眼,一臉納悶。
我心頓然顫了一下,卻是無言以對。他小心翼翼地探了個頭過來,把我打量了一番,“沒了?你剛才失魂落魄就是為這事?”
“對,他死了,出生后十五個小時就死了。”我盯著他的眼睛點了點頭,強忍著要哭的沖動。
他一臉震驚,但隨即很快恢復了平靜,“這個世界上不是任何事都很完美的,節哀吧。”
“可我生命里從來沒有過完美的事,我爸媽沒了,奶奶沒了,我的寶寶沒了,我所愛的人生死未卜,我怎么節哀?”
看到他如此冷漠的樣子,我一下子爆發了,但凡我有一點點幸運我都會感恩上蒼的,可我沒有,老天爺一直在折磨我。
“所有人都不在了,可你還在,你不更應該節哀嗎?”
他一臉漠然地看著我,黑白分明的星眸透著與他年齡不符的滄桑,我動了動唇想反駁,竟是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