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晗!”
當這醉鬼搖搖晃晃走過我面前時,我驚呆了。這還是那個“妖能媚天下,帥能迷眾生”的男人么?一身酒氣,衣著邋遢,一臉濃密的胡子,壓根看不出他曾是個超級名模。
瞧著他這樣子,我心里酸楚極了。
“袁晗,你怎么……”
我走上前扶著他,他低頭看我一眼,布滿血絲的眸子空洞陰冷,仿佛承載著數不盡的滄桑。想起阿木說的他被凌辱一事,我特別的自責。
“秦諾,你沒事了?那就好。”他看我好久才嘀咕了一句,轉身又要走。
我一把抓住他了,“你怎么變成這樣了?對不起,都是我們……”
“不怪你們,是我本來就賤。”
他抽開手,又踉踉蹌蹌地往前走。路邊有個閑逛的小痞子瞧他那樣,故意沖過去用腳勾了他一下就跑開了,他一個站立不穩摔在了地上,蠕動了好久都沒有爬起來。
“你神經病啊。”
我跑過去朝那痞子吼道,用力想把他扶起來,但他就那樣直挺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我扛不動他,拿出手機想給連少卿打電話,但隨即又放棄了。
他能變成這樣,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連少卿的關系不好了,于是我喊了個出租車師傅,請他幫忙扶一下人,我愿意加車錢。
我們倆好半天才把袁晗弄上車,出租車師傅直接跟我開價五百塊,我也沒拒絕,請他到家了再幫忙扶一下。
路上,我給阿木發了個信息,說有點事先回家了。
袁晗一路上都在嘀咕什么,我聽不清,但我看到他眼底有淚光,心里也酸酸的。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因此他們的眼淚更讓人心酸。
我回到家時,叫李嫂也來幫忙扶人。她急急地走過來,狐疑地看了眼耷拉著腦袋的袁晗,“小姐,這是誰啊?”
“一個朋友,他喝醉了,你快去把樓上的客房整理出來。”
“哎!”
出租車師傅跟我一起把袁晗扶到了沙發上,他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整個人都是懵的。
我送走了出租車師傅,回到廳里時,發現李嫂正怔怔地看著沙發上的袁晗,臉悲戚得不斷哆嗦。
我愣住了,“李嫂,你怎么了?”
“小晗,他是小晗,他是我的兒子。”
“……”
我頓時呆若木雞,這是什么情況?李嫂的兒子有這么大了?再說,她一直說她夫家在鄉里,這好像跟超級名模之間有點遙遠啊。
“李嫂,你是不是認錯了?他是超級名模啊。”
“怎么會呢,哪個當媽的不認得自己的孩子。”
李嫂淚眼婆娑地看我一眼,轉身去到衛生間擰了個毛巾出來給袁晗擦臉擦手,專注的神情看得人特別的心酸。
我就坐在一旁靜靜看著,實在無法把袁晗和李嫂聯想起來,因為他們倆五官根本一點也不像。
“小姐,我想借先生一套衣服給他換換好嗎。”
“噢,好,我去拿。”
我連忙到樓上拿了套凌梟的居家服,這樣方便穿。下樓時,我看到李嫂哭得跟淚人兒似得。我走過去一看,瞧見袁晗的衣服已經被她脫了,身上出現了一條條密布的淤青,仿佛是鞭子打的。
這鞭痕還是新的,是誰下的毒手?
李嫂抹了抹眼淚,又去到衛生間打了一盆水,過來細細地給袁晗擦身子。可能是有點疼,他時不時還會蹙眉。
我把醫療箱拿下來,給他滲血的鞭傷抹上消毒水。我默默數了下,這鞭痕不下百八十條。
我幫忙李嫂給袁晗換了衣服后,她又去溫了一杯牛奶給他小心翼翼灌下去。一切都做好了,就拿了一條毛巾給他蓋著,這才抬頭看著我。
“謝謝你小姐,謝謝你把他弄回來,我都以為這輩子見不著他了。”
我不知道說什么好,如果知道袁晗就是李嫂的兒子,當初我怎么也不會用那種方式去鬧連少卿的婚宴的。
她見我驚愕,吸了吸鼻子又道,“這是我當年出門在廣東打工時不懂事,被一個港商欺騙后生下的孩子。那時候我才十六歲,什么都不懂。我跟了那畜生三年,他就帶著孩子消失了,從此杳無音信。我不得已回到鄉下嫁了人,我男人知道我在外面不檢點,就開始嫌棄我……”
原來如此,我更是不好說什么了。
當年改革開放,很多香港人來大陸開公司,的確是糟蹋了不少懵懵懂懂的女孩。像李嫂這種生了孩子被甩的大有人在。
“小晗跟他是一個巴掌拍下來的,我哪能不認得呢。他的耳邊有兩顆對稱的痣,我從未忘記過。我以為小晗跟著他會很幸福,沒想到我小晗這么受苦。”
李嫂說著又哭了,我拿起紙巾遞給她,都不知道如何安慰。這世界也太狗血了,兜兜轉轉會發現身邊很多人都是有關系的。
“小姐,這么晚了你先去休息吧,我守在這里就好。”她頓了頓又道。
“你也睡吧,他一時半會可能不會醒。”
“我睡不著,我就想多看他一眼,怕以后又看不到了。”
“……那我不打擾你了。”
我回到臥室洗了個澡,也沒立即睡,來到書房準備查一下袁晗的背景,想看看他那不負責任的爸爸是什么樣的。
然而奇怪的是,袁晗的背景資料里并沒有任何關于家事的介紹,僅僅是說了他的模特兒經歷,從一個無名小卒到現在的超級名模,不過是三年的時間。
我想,這應該是連少卿在背后推波助瀾的。
依照阿木專業的眼光看,袁晗是很喜歡連少卿的。那連少卿呢?喜歡他還是只是好玩呢?
“叮!”
就在我翻網頁的時候,郵箱忽然響了聲,我打開一看,竟然又是C.N發過來的。他問我到四川了嗎,那邊好不好玩。
于是我把這次的烏龍事件跟他提了一下,他發過來兩個字:呵呵!
我沒理他,但隨即他又發了一封過來,“那么,你愿意接受我的邀請,跟我一起設計迪斯尼樂園嗎?”
如果這是別人的項目,我可能就一口應允下來了,但是是凌梟的,我再也不想跟他扯上任何關系,就回了個不愿意。
他可能在線,又發了一封過來,“為什么?”
我就直接說了這是凌梟的項目,我并不想參與,從此以后都不會接有關于他的任何項目。
這下子他沒有回了,我也關上電腦離開了書房。進臥室的時候,我在樓梯口偷偷看了眼客廳里,看到李嫂癡癡地看著袁晗,慈愛之心溢于言表。
怪不得她愛孩子,還特別不想我拿掉孩子,有很大原因是因為袁晗吧。三歲時離開了她,她獨自一個人默默想念了那么多年。
我悄悄回了房,躺在床上輕撫著我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我現在還感受不到寶寶的反應,但所謂母子連心,他應該能感應到我在摸他吧。
心里裝著事,我就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等剛有點睡意的時候,樓下隱約傳來爭吵聲。我連忙起床趿拉著拖鞋跑了下去,發現袁晗已經醒了,并且一臉陰霾地怒視李嫂。
李嫂在哭,哭得語無倫次,“我不是故意拋棄你的,我不知道他把你抱走了,對不起小晗,對不起。”
“誰要你生我的?你這恬不知恥的女人,你那么小就生孩子了,生下來你又不養,交給別人來蹂躪我。”
“對不起小晗,對不起……”
李嫂翻來覆去都只有這句話,她沒讀多少書,講話沒那么能言善辯。袁晗還推搡著她,把她推得踉踉蹌蹌的。
“袁晗你瘋啦!她是你母親啊。”
我怒不可遏地上前推了一把袁晗,他轉頭冷冷看著我,眼里的血絲退卻了不少,一身也沒那么多酒味了。
“你才瘋了呢,誰叫你把我弄到這里來的?莫名其妙冒出來一個女人說她是我媽,她想孩子想瘋了嗎?”
李嫂聞言哭得更加厲害,我連忙把她推進了房間,關上門才走出來盯著袁晗,指了指沙發。
“有理不在聲高,咱們坐下說吧。你這個樣子吧李嫂嚇到了,她都四十多歲的人了,經不起嚇的。”
“秦諾,我并沒有感激你把我弄回來,告辭。”他說著就要走,我連忙一把拉住了他。
“你等等!”
“我跟你沒什么好說的。”他甩開我的手。
“袁晗,我沒有惡意。能不能告訴我你這一身的傷哪里來的?你怎么忽然落魄成這個樣子了?”
“為什么?”
他呲了一聲,眼神異常詭異,“秦諾,如果你被幾個男人上,你還會有臉把自己搞得光鮮亮麗嗎?你問我這一身的傷哪里來的?我他媽自己抽的,我惡心自己,我恨不能把這一身骯臟的皮膚全部剝了。”
他揪著我的領子一字一句的到,俊朗的臉孔扭曲得不像樣子。我頓時無言以對了,幾個男人……他當時是不是死的心情都有了?
“你不要用那種同情的眼神看我,我討厭別人憐憫我,我不需要!我從小就被人欺負,我懂得螻蟻尚且偷生的道理,你放心,我死不了。”他松開我,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大廳。
“小晗,小晗!”李嫂可能一直在房間里偷聽著,聽到他離開頓時就沖了出來,一把抱住了他,“小晗,媽媽可以照顧你了,媽媽在這里賺了好多錢,可以給你在鄉下買個房子,可以……”
“滾開,我不稀罕!”袁晗掙脫李嫂的手,回頭睨了她一眼,“留著你自己養老吧,聽說你日子也過得很不好。”
他說完就走了,很快消失在夜幕中。而我卻愣在當場:難道他知道李嫂的存在?還知道她的動向?我忽然明白,他對我和阿木那一絲善念從哪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