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樓后，我直接打了個車朝照相館而去，也沒有跟連少卿在多說啥了。而他最后那句話卻令我非常驚愕：你母親當年也是經常說頭暈，懷你的時候有好幾次倒在工地上。
我媽懷我的時候頭暈，那我最近頭暈的頻率增大，是不是也因為懷孕呢？難不成我們家還有遺傳病了？
我也沒有太在意，等過兩天去檢查寶寶了就順便查一下身體好了。
我到照相館的時候，朱曉鷗正在給人拍攝照片，我就在一旁坐著看他的作品。我沒想到里面還有方倩茜和連少卿的結婚照，還被做成了宣傳報的樣子。
照片上的兩個人笑得特別幸福，乍一看也挺登對的。
我最近都沒有聽到有關于方倩茜的新聞，估計她又去海外發展了吧。國外知道她惡行的人少，興許能給點面子。
“怎么樣秦小姐，好看嗎？這些都是我的客戶，有些覺得不錯就留下來當紀念了。”朱曉鷗忙完后，迅速走過來跟我打招呼。
“拍的很好看，沒想到連少卿的婚禮也是你拍攝的。”以方倩茜那種吹毛求疵的個性，他能拍下去說明水平真的不錯了。
“對啊，A市很多名流結婚或者拍寫真都來找我，你如果有時間，我也可以給你拍一套寫真的。你底子好，拍出來效果肯定非常棒。”
“謝謝，還是算了吧，我的照片弄好了嗎？這兩天忙著工作都忘記了這事。”
“早就弄好了，我也是忙昏了頭，忘記給你打電話了。”
他說著拿起鑰匙打開櫥柜，從里面拿出了那本已經泛黃的相冊。我接過相冊迫不及待地翻開，卻被上面的畫面震撼了。
這些照片中再沒有大人和別人，只有我和晟浩。
開心的，不開心的，都拍下來了，各種年代的樣式都有。甚至還有我們穿著大紅喜服帶著鳳冠霞帔成親的照片，上面那小小的兩個人，笑得日月無光，天地失色。
我本以為這會是令我傷心欲絕的照片，卻沒想到是這樣的。我心頭涌起了一股無法言喻的滋味，是感動，還是唏噓，說不清楚。
“謝謝你，一共多少錢？”
“一共四千二，上次給了一千定金，就再收你三千吧。這些照片拍得都不錯，你看看這兩個孩子兩小無猜的樣子，好溫馨。”朱曉鷗指著照片道。
“是啊，很溫馨。”
我點點頭，拿出了信用卡遞給了他。我把相冊小心翼翼裝在包里，忽然覺得鼻子有些酸澀。我竟不知道，我和晟浩小時候竟然如此親密無間。
那凌伯伯會是害死我父母的兇手嗎？我連想都不敢想。
我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一進客廳就覺得氣氛不太對勁。
很安靜，電視都沒開，平日里的話李嫂早已經坐在這里看電視等我回家了，可這會她在悶不吭聲地收拾客廳，其實客廳一點不亂。
“李嫂，你怎么了？”我走上前狐疑地問道。
“沒，沒什么。小姐我給你燉了排骨，你現在要不要吃？”李嫂有些慌張。
“我先上樓去洗個澡，昨天酒喝多了一身的酒味。”
“那個……噢，好！”
我沒多想，拎著包迅速上樓了。剛到門口，就瞧見小廳的沙發上坐著個來者不善的人，一身肅殺，一臉陰霾。
我心緊了一下，故作沒看到他似得往臥室走。剛進門，身后一道勁風襲來，我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抵在了門上。
暴戾的氣息壓得我不敢抬頭，我慫成了熊樣。
“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我變得冷漠？為什么我選擇了離開？
我怎么知道為什么？
我不過就是想好好活著，能夠有一份事業，能夠正常的結婚生子，然后一代代傳承下去，僅此而已。可就是這么一個小小的愿望都無法實現，我水深火熱地活著，被各種倒霉事把生活搞得亂七八糟。
我錯了嗎？我到底哪里錯了？為什么要承受這么多的不公平？
我抬頭望著距離我不過幾公分的臉孔，他俊朗得讓星辰暗淡。明明我把他刻在了心里，覺得他好陌生，尤其是這暴戾的樣子，像在對待敵人。
他以為這氣勢能夠震懾我么？怎么可能！我下了那么大的決心才離開，被他這么一下子打回原形？
絕不會。
“你問我為什么？那你怎么不問問你自己？既然活著干嘛不跟我相認，為什么要娶別人？”
想起我跪在墓碑前肝腸寸斷的樣子，想起無數個夜里被噩夢驚醒的時候，他有過一瞬間的心疼嗎？他肯定沒有！
“你就不愿意再等等嗎？”
等？
等你被杜菲兒折騰死？等你墳頭長出悠悠青草？還是等我在白發蒼蒼時還守著一份根本無法兌現的承諾？
生命那么寶貴，時間那么短，我等得起嗎？
“晟浩，我們都回不去了，請你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我不愛你了，從知道你活著的時候，那份惦念就變成了憤怒。”
“你敢對著我眼睛說這話嗎？”他怒道。
“我不愛你，徹徹底底不愛你了！”
我抬頭死盯著他吼著，跟瘋了似得。他為什么一昧地來找我是問？他一直不知道身邊有個蛇蝎女人拿捏著他的命脈在威脅我嗎？
“你混賬！”
他抓著我的肩用力撞到門上，一下子把我手里的包摔了出去。包的暗扣被摔開，里面的舊相冊也一下子滑了出來，那些修復的照片灑落了一地。
他愣了一下，轉頭撿起了地上一張張修復好的照片，看了很久，臉色越發的不好了。
“你怎么找到這個東西的？”
“就在保險箱里，如果不是這個舊相冊，我還發現不了原來我們很早之前就認識，你倒是隱藏得很深的。”
我揉了揉被他捏痛的肩膀，斜睨了他一眼，“晟浩，你當初怎么不把二十年前的事情告訴我，怎么不說你父親害死了我父母？”
“誰跟你講的？”
他霍然回頭，兩眼瞪得跟要生吞了我似得。如此激烈的反應，我更確信了連少卿說的話，我忽然間不知所措了。
“誰跟我講的都不重要了，我一定會查清楚這件事。我也希望你從此以后不要再跟我糾纏了，這對你對我都不好。我手上有一份連金勝公司的黑幕資料，回頭我會交給你，至于你要作何用途，我也管不了了。”
我累了，想暫時逃離這個地方。
凌梟還拿著那些照片看，目不轉睛的。不知道是不是在追憶我們兩小無猜的時候，反正我沒有記憶了。
可能是我沒心沒肺吧，老早就把他忘記了。
“這個別墅，如果你還要來，我就搬走。”我唯恐他不聽，又補了一句。
他抬頭看著我，眼底盡是受傷，我不敢直視他，這會讓我亂了分寸。
父母那一代的恩怨離我太遙遠了，我想恨他，可是真的恨不起來。但我是他們的女兒，至少要弄清楚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到現在都不想相信凌伯伯會做那樣的事情。
“你真的要跟我一刀兩斷嗎？就不能再給我一點時間？”
“對不起，我沒有想象中那么需要你。”
“小諾……”
他伸手小心翼翼覆上我的臉，星眸竟泛起了淡淡水光。我似乎從未見過他流淚，心一下子被戳痛了。
“你真的不要我了，你記不記得小時候說過，一輩子都不會離開我的。”他哆嗦著唇，淚珠瞬間滾了下來。
我心里難受極了，別過頭不忍再看，“兒時的戲言你就別當真了，更何況我根本都不記得了。晟浩，人一旦心灰意冷，就不想再回頭了。你現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還是認真對待家庭吧，別讓我做那個千夫所指的禍水。”
“……好，我成全你。”
他說著深深看了我一眼，開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我看到他從樓梯口消失，默默地關上了門。我把灑落一地的照片一張張撿了起來，瞧著上面那對笑得像花兒的孩童，我還是忍不住紅了眼圈。
這一次，我們真的就徹底老死不相往來了吧？原來這也不是無法承受，我竟然沒有那種萬念俱灰的痛苦。
屋外，太陽已經落下了，一縷余暉把天邊的云層染得跟鮮血一樣，好生詭異。
凌梟的身影越走越遠了，慢慢消失在小徑上。我怔怔地看著，不知不覺間已淚流滿面。
“小姐，你怎么把先生氣走了啊？”身后傳來李嫂特別沉重的聲音，我轉過頭，看到她眼圈紅紅的，不由得愣了。”
“李嫂……”
“我聽到你和先生爭吵了，想來勸勸，又覺得不合適。你明明是愛著先生的，為什么要那樣說呢？人這一輩子遇到個真愛自己的不容易，你看看我，我家那口子。”
李嫂說著又哽咽了，她真是個性情中人。她又怎么會懂我和凌梟之間的愛恨糾葛呢，如果我能肆無忌憚地愛，我可能早就當媽媽了。
“李嫂，不是每個人都有福氣選擇自己所愛的人。你看看，哪個挑三揀四的人結婚時的伴侶不是變成了將就？”
“我剛才看到先生眼圈是紅的，肯定也是傷心了。”
“……”
是啊，男兒有淚不輕彈，凌梟那么硬氣的男人，不是觸到軟肋又怎會流淚？
可是我能夠去愛他么？杜菲兒根本一直拿著把刀站在他的身后，但凡我有點風吹草動她可能就一刀子戳過去了。
我能怎么辦呢？
我輕嘆一聲，也沒有回李嫂話了，就站在陽臺邊張望著。慢慢的，我的眼睛好像沒了焦距，腦子里又一股天旋地轉的感覺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