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菲兒這番話說得鏗鏘有力,也令我無地自容。
我已經分不清她和凌梟爭論的使命指的是什么,但清楚地知道我留在凌梟身邊就是一個禍害,讓他萬劫不復的禍害。
而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凌梟沉默了,在杜菲兒提到使命,提到他父母的時候,他的臉色瞬間變了,沮喪極了。
他是不是也像我一樣肩負大仇?他的使命是什么?
這些我不想去知道了,誠如杜菲兒說,如果我還有良知,就應該放過凌梟。愛是什么?愛在某些時候就叫做放手。
我被杜菲兒趕出了醫院,像只喪家犬一樣在馬路上流浪。
天色已經入暮了,還下著蒙蒙細雨。霓虹燈在雨幕中昏暗得像幽冥燈似得,特別詭異。
我一身被雨淋濕了,但并不覺得冷,因為我心更冷。我就這樣沒有目的的走著,像在走一條沒有盡頭的不歸路。
出口在哪里?我找不到!
心好痛,是那種被人剜掉一塊肉似得痛。臉上淚水和雨水混合,誰都不知道我這會兒哭得狼狽至極。
我沒警覺,原來我早就愛上了凌梟,哪怕我百般不承認,都抵不過我內心真實的感受。而我又如此自卑,甚至都不敢當著杜菲兒的面說我是愛他的。
她痛斥我是應該的,我心里念著晟浩的好,卻又與凌梟纏綿悱惻,我是這么惡心且沒有原則的一個女人。
她那些咄咄逼人的話令我無言以對,是我的存在讓凌梟那么為難。
我來到了無人的路邊公園,因為下雨,這里一個人都沒有。我坐在涼亭里,屈膝抱著靠在柱頭上,腦子里涌現的全是這兩天發生的事情。
凌梟莫名的示愛,陸震說漏嘴的話,還有杜菲兒口口聲聲說我是害人精。
這些種種如亂麻一樣在我腦海中蕩來蕩去,剪不斷,理還亂。我隱隱約約覺得,有個謎團呼之欲出,可我始終猜不到。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愛你!小諾,我想一直跟你走下去,可你卻變了……”
“當年他傷得那么重也一樣挺過來了。”
“你是不是還想害死他一次?”
他們的話何以都如此詭異,感覺我和凌梟早就有過愛恨情仇一樣。尤其是杜菲兒的話,好像指的是我已經害死過凌梟一次,有嗎?
我想,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應該是晟浩,一個能為我的去死的男人,誰能比得上呢?可凌梟說是他很愛我,還說得那么斬釘切鐵,他有嗎?
會不會……他一身的傷,是為我死過一次留下的?
難道他是……
不,不可能!
他怎么會是晟浩呢?非但臉不像,還有平日里的生活習慣也不像。再說,如果晟浩真的沒死,看到我不是應該立即跟我相認嗎?何以隱瞞我如此之久?
況且,如果凌梟是晟浩,他一定舍不得讓我頂著一個小三之名的。
他當年那么認真地愛過我,不會看到我想起晟浩就肝腸寸斷而無動于衷。甚至我還帶著他去晟浩的墳前上香,他也沒有一點異樣。
我的頭真的要爆炸了,亂極了。
凌梟到底是誰呢?肯定不是才剛剛認識我那么簡單,要不然杜菲兒怎么會那樣說呢?
可是,我從小到大的朋友是屈指可數的,在大學里面我也不喜歡交很多朋友。我是屬于那種選擇性交朋友的人,寧愿一兩個交掏心掏肺的,也不愿意交一大堆別有用心的。
所以我確定不認識凌梟。
而晟浩已經死于三年前了啊,他死在我身邊,我怎能不記得呢?他一身的血,支離破碎,這還能有假?
“轟!”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天際一個炸雷襲來,炸得我魂飛魄散。一陣狂風從我面前襲過,緊接著雨也隨之大了起來,噼里啪啦的。
我怕這種天氣,會想起很多恐怖的畫面。于是我準備跑到馬路上去招一個出租車,但剛跑出涼亭就看到連娜上次帶的那個杰西跟一個中年男子急匆匆走過來了,兩人一人撐著一把傘,一邊走一邊在說著什么。
我一驚,連忙蹲在了涼亭后面。
“杰西,那個家伙來頭很詭異,他一直在調查連少和老爺子的事情,如果不除掉,恐怕有后患。他和那個刑警隊長似乎交情很深,但凡被抓著把柄就肯定逃不了。孟曉飛和文森這次估計玩完兒了,老爺子為了保住連少,估計會下黑手。”
“老爺子的手段有那么厲害?”
“老爺子在二十年就是A市的風云人物,當時要不是凌永康處處與他作對,他現在一定是A市一手遮天的人物,他的關系網是你想象不到的強大。唉,只可惜連少和大小姐都不爭氣,要不然中邦實業早就成為屈指可數的大企業了。”
“既然如此,那個凌梟怎么會是他的對手?老爺子怎么會忌憚他?”
“老爺子猜他是背后推手,要不然憑秦諾一個弱女子,怎么能想到用連少去威脅他呢?老爺子這次損失的可不是一個設計項目,他手里還有施工團隊,如果項目拿下,賺個十來億一點問題都沒有。但現在顆粒無收,他不氣才怪!”
“那我們怎么辦?”
“伺機下手唄,還能怎么辦!不過不能做得太明顯,這家伙反偵察能力非常強,自我保護能力也不錯,要神不知鬼不覺的下手得找準時機。”
“好,我會時刻留意著。”
兩人逐漸走遠,我也再聽不到他們倆的對話了。但僅僅這么一點,我就已經聽得毛骨悚然了。原來連金勝早已經忌憚凌梟了,還想著要除掉他。
怪不得杜菲兒說我是禍害,因為我一次次飛蛾撲火般與連家作對,以至于把凌梟暴露了出來。如果連金勝真的要下手害他,豈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不行,不能,他不可以有事的。
我想回醫院,可看到自己這一身狼藉,想想還是打了個車回別墅了。我回家的時候都九點多了,李嫂正準備要睡覺,看到我回來連忙迎了出來。
“小姐,你這是……怎么一身都濕了?”
“不小心淋了點雨,沒事。”
“那快去洗個熱水澡,別感冒了。先生好些了嗎?我打電話你也沒接,我很擔心。”
“我的包還在醫院里,電話也沒帶。他情況有些不好,可能還得住一兩天。”
我也不知道我走了過后,凌梟和杜菲兒會發生什么事,希望兩個人不要吵起來才好。
我匆匆上樓了,脫下一身濕漉漉的衣服鉆進淋浴間,這才感覺四肢冰冰涼,好冷,剛才可能冷麻木了。
“阿嚏!”
沒來由打了個噴嚏,我用力揉了揉鼻頭,站在花灑下沖腦袋,希望能夠沖得清醒一些。
身邊如今危機四伏,不光是我,凌梟也是。我不能再讓自己的愚蠢害了他,哪怕是離開了,我也希望他有生之年能夠幸福,平安。
我換好衣服過后,又開著車出門了。我還是放不下凌梟,必須要把我聽到的事情告訴他,至少讓他有個戒備。
我一路上開得很快,心里有種莫名到慌張,好像要失去什么一樣。
我匆匆把車開到醫院,就停在了住院部門口就下去了。只是,等我上樓跑到病房一看,病房里已經沒有人了。
病床好像被整理過,人呢?
我連忙跑到了護士站,抓了個護士就問,“22床的病人呢?他去哪里了?”
“你是秦諾小姐吧?22床的病人叫我把這個包給你,他舊傷復發已經轉院去國外了,是直升機來接的。”
“什么?他轉院了?”
怎么會那么嚴重?杜菲兒趕我走的時候他還是清醒的呢?
我當時離開是看到杜菲兒一直拿著我在借題發揮,我怕凌梟為難所以才走了,卻沒想到他們直接就轉院了。
“他身體里有無數鋼釘,可能是要取,我們醫院做不了這個手術,或者說,國內目前還沒有這樣的醫療技術,所以轉院了。”
他是不是已經特別嚴重了?都沒來得及跟我說一聲,應該是杜菲兒聯系的吧。唉,希望她能好好照顧他。
“謝謝你!”
我拿過包,落寞地走向了電梯。我從包里翻出手機看了眼,上面有個凌梟發來的訊息,“那棟別墅我已經轉到你的名下,房產證就在書房的保險柜里。記得,那是你的家,不是囚籠。”
看著屏幕上短短幾行字,我眼睛忽然朦朧起來。
他真的走了,還擔心我沒有地方去,所以把別墅也轉給了我,他是怕我無家可歸流落街頭嗎?
凌梟,你是不是就這樣打算從我生命中離開了,永遠不相見?
我靠著電梯壁,哭得歇斯底里。我一直以為,當我某一天離開凌梟的時候,一定會很灑脫,我要跟他好聚好散,謝謝他對我長久以來的照顧。
可現在才知道,分開會讓我如此心碎。
上車后,我撥通了凌梟的電話,然而他的號碼已經關機。我又找出了杜菲兒的號碼打過去,卻已經被她設置成黑名單了。
我開車回家的時候,一路開一路哭,我仿佛在忽然間失去了所有,心都被挖空了。
他竟然就走了,他還會回來嗎?他的傷會不會要他的命?他身上那些鋼釘取出來的時候,會不會很痛苦?
我像只無頭蒼蠅似得在馬路上旋,我走錯了好幾條路,來回好幾次都錯過了回家的路。我瘋了,魔障了。
如果阿木知道我現在成了這樣,肯定會罵死我,罵我犯賤,不知道好歹。
可我終究還是忍不住給她打了個電話,一打通我就哽咽了起來,“阿木,凌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