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赫跟我拐彎抹角地寒暄幾句過后,終于還是說到了重點上,卻并不是關于設計的事情,而是男女之間。
“我一直以為,我對你不過是產生了一點興趣,但看到你在設計上的造詣,我不得另眼相待。你懂?”
他這是什么意思?
我需要懂什么?我總不能用自己來換取這個項目吧?如果可以,我還用如此戰戰兢兢?怕是老早就跟他暗度陳倉了。
他見我惶恐,笑了笑又道,“你才不過二十二歲,卻已經算得上國內最優秀的設計師了,在我眼里沒有之一。”
“張董,這我可不敢當。比我強的人多的是,蘇峰、凌梟他們都是。甚至連少卿,設計水平也遠遠超過我。”
他這話著實讓我受寵若驚,但我很清楚自己的水平,不會因此沾沾自喜。所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個世上,沒有絕對的唯一。
張赫擺擺手,又道,“諾諾,我是個商人,商人最講究實際。就比如我給你十塊錢,你卻造出了價值一百塊的東西,這就是實際。我綜合了你們所有的設計提案,唯有你的達到了這個要求,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謝謝!”
我果然猜得沒錯,我之前設計的時候想的也是這點,張赫是白手起家的商人,為人也不浮夸。以他的本性,投資就是要賺錢,搞嘩眾取寵一套他就不喜歡。
按理說,蘇峰的設計在綜合水平上要高于我的,但他的設計必須用材講究,否則就達不到他的設計效果。而我定位沒有那么高,所以在不同程度上就降低了成本。
我想,張赫可能看中了這點。
但……他遲遲不跟我簽約是幾個意思?
“張董,你的肯定讓我很激動,那這合同的事情?”
“你很急嗎?”
“這是自然。”
我能不急嗎?
做生意,但凡合同沒下來,那都是空談。有時候即便是合同下來了,也有毀約的事情發生。我絕不能因為他打電話告訴我設計通過就開始做黃粱美夢了,還差一大截呢。
他意味深長地盯著我,眸子里的光芒越來越強,我哪能不懂他的意思。他說過不強求我,但沒說對我失去了興趣。
難道,他想用合同來讓我妥協?以他的為人,應該不至于這樣吧?我這下怎么辦呢?有點騎虎難下了啊。
“諾諾,你和凌先生,應該只是男女關系吧?”
他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端起茶杯嗅了一下,才慢慢抿了一口,而后輕輕咽下,一臉回味無窮的樣子。
我想起自己剛才還故意裝斯文把茶當酒喝的情景,微微有些臉紅。
他問及我和凌梟的關系,莫不是要提醒我,既然是當小三兒,在哪里不是當,多他一個也沒關系吧?
不能,我的性質有些不同,我不能讓他誤會我。
“張董,有些事情你可能不知道。我曾經負責世貿大樓項目的時候,發生意外差點死去。我昏迷了幾個月才醒過來,卻成了被死亡的身份。我那時候惶恐,害怕得門都不敢出。是凌梟收留了我,對我呵護備至。我不管在他人眼中我是什么樣的存在,但我對他是心存感激的。”
頓了頓,我怕張赫懷疑,又補了句,“我愛他!”
“那你知道他有個未婚妻的事情嗎?”
“這我知道,我從未想過替代她。”
“如果你愿意跟我在一起,那我可以讓你替代我的太太。”
看他眼底竟無任何嬉笑之意,我頓時就震驚了。阿木不是說他為了維護好男人形象,把妻子都接到A市來了嗎?這叫什么事?
我頓時有些替他妻子不平了,有點義憤填膺。
“……張董,你這就不對了。一個陪你走過風風雨雨創業階段的女人,你怎么還想著找人替代她呢?你哪怕再富有,再風流,也不應該拋棄糟糠之妻吧?”
“那么我問你,幸福跟原則比起來,什么比較重要?”
“沒有底線的人,最終會玩火自焚。”
“那你呢?你為什么會選擇那么一條路?你可以去上班,可以養活自己,不還是選擇寄人籬下嗎?”
我被張赫這話堵得無言以對,我四肢健全,并不是養活不了自己。可我還一直留在凌梟身邊,繼續過那種蛀蟲般的日子。我總在為自己找理由,但理由往往就是借口。
“我就要離開了,只是遲早的問題。”
“離開?那去哪里?想過做什么嗎?”
面對張赫的逼問,我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壓根沒有想過何去何從,做什么,去哪里,也都沒有考慮過。
我果然還是習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太可怕了。
“如果你沒有去處,我這里你可以考慮一下。”
門口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我轉過頭,看到一個略顯富態的中年女人走了進來。她穿著黑色棉旗袍,披著大衣。個不高,身體也微胖,但容貌不錯,算不得美貌,卻很有氣質。
這是……
“這是我太太,陳靜嫻。”張赫淡淡解釋道。
“張太太你好,我是秦諾!”
我頓時有點懵逼了,難道她一直在外面聽我和張赫談話?這好可怕,剛才我要是說點曖昧點的,那召來的不就是一頓拳打腳踢嗎?
“秦小姐坐,別客氣。”
陳靜嫻坐在我身邊,還意味深長地打量了我一番,跟選頑偶似得那眼神。看了許久,又道。
“我看過你的設計提案和你的講解,對你很感興趣。我們公司正在轉型朝房地產發展,所以想要有個能鎮得住場的總設計師。但你也知道,我們老張什么都好,就是看到漂亮女人把持不住,我不能引狼入室,就讓他試探一下你。”
我更懵逼了,這兩口子整天閑得慌吧?把人都當玩物呢?我一下子有點火了,但礙于他們倆都是我財神爺,也就沒發作。
陳靜嫻卻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又道,“秦小姐,我挺喜歡你,就把你當自己人了。不然也不會在你面前吐槽老張了。你也別生氣,是我逼老張這樣做的。我想請你來公司任職,所以才調查了一下你。”
當自己人?
我看是因為知道張赫對我的心思故意這樣說的吧?先把牌攤在那里,任你怎么玩她心里都跟明鏡似得。
“張太太,我目前沒有想過這事呢。”就算我想過,我也不會來這個把我當猴耍的公司里面,這要傳出去了,那多丟人啊。
“你先別拒絕,我還沒說完呢。”
不愧是土豪的妻子,講話一套一套的。并且我覺得,張赫這老婆比他更老奸巨猾。
她見我沒吭聲,緊接著又道,“秦小姐,我既然請你來,當然就不會虧待你。我給你百萬年薪,還有項目提成,當然年終福利也不會少。”
“……”
百萬年薪,還有項目提成!
我那即將說出口的“不”字瞬間就咽了下去,有些動搖了。不可否認,如果我從凌梟身邊離開的話,這份工作絕對是最適合我的,可遇不可求。
能夠在一個大公司做總設計師,這是我夢寐以求的事情啊,理智告訴我,我不能拒絕。
可是,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很少,我運氣能這么好?
“秦小姐,你不用立即回答我,這份合同我先給你,你什么時候愿意了,就什么時候來。我可以等你半年的時間,如果半年后你還沒考慮好,那可能是我們沒合作緣分了。”
陳靜嫻把帶進來的合同放在茶幾上,沖張赫點點頭就起身離開了。我還處于震驚之中,覺得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我完全沒預料到。
“諾諾,剛才的事情你別見怪,我這個人做事情就講究一個效率,如果不探出你的心態,我也不敢請你來當總設計師。中國當設計師的人很多,但出類拔萃的并不多見,我的確很欣賞你的才華。”
張赫說完后,忽然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真可惜,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卻偏偏要靠才華,我見識過很多女人,對我無不趨之若鶩,你是例外。”
看他一臉惋惜的樣子,我忍不住笑了,“你這么風流,就不怕張太太鄙視你?”
“那你知道,緊握的沙未必比輕輕一捧來得多。”
“張董,你們兩口子還真是是秤不離砣,你老奸巨猾,張太太也近墨者黑。”
他說得沒錯,很多女人把男人看得死死的,到最后卻依然失去了。也有很多聰明女人懂得收放,男人就始終能尋到歸家的路。
我想陳靜嫻就是這樣的女人,她不愿意去管張赫,他自己就知道分寸。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張赫算不得君子,卻也不是小人,否則那次小路的生日趴上,我已經慘遭不測了。
張赫端起茶杯抿了口,又道,“你這樣形容我們倆我很樂意接受,她是我公司的法人,我和她初中就談戀愛了,我輟學后她一直在讀大學,畢業后嫁給我了。”
“那你還朝秦暮楚。”
“男人嘛,有時候沖動,但我從未想過找人替代她,習慣了她。”
習慣了!
多好的理由,習慣的確是件特別可怕的事,就像我對凌梟的習慣,已經慢慢深入骨髓了。
“好了,不說這些了。走吧,去會議室簽約,老蘇應該到了。你的提案是他提上去,最終大家又開了幾次會議才通過的,能夠讓總策劃人改方案,你怕是第一個了。”
“謝謝。”
我心情特別激動,隨張赫來到會議廳時,蘇默飛已經在坐著喝茶了。他身邊還是跟著那個文書,手里拿著官方合同,另外還有雙方的律師。
“蘇先生,你好!”
我走上前跟他握手,他還是蜻蜓點水般碰了一下我的手,高冷得很。
簽約的流程很快,當我拿著蓋好鋼印的合同書走出大樓時,心情飛揚得找不到北了。蘇默飛從我身邊走過,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秦諾,如果不是凌先生打算投資新項目,我應該會考慮蘇峰的提案。你設計的確不錯,但世貿大樓留給我的陰影卻一直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