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大將軍成親當日,遠在神佛山參禪的瓊王殿下快馬加鞭趕到王府,他神色焦急,大步邁進禮堂,只聽喜娘高聲唱道:“送入洞房!”
他只覺得心口一顫,接著便看見婚使牽著著新娘子去了后院,而新郎官卻看著他笑得滿面春風。
方近生覺得胸口涌上一股腥甜,他生生咽下,他不可置信的看著江余,片刻后,他一言未發轉身離開禮堂。
江余看著他急促的身影,便知道他去了哪里,可是他不打算阻攔,有些事情總要有個結果,而且他相信他的清兒。
重新整修后的槿余軒,到處都掛著紅綢,貼著鮮紅的“囍”字,無一不在宣示著主人家的喜事。
清嫵被弘安帝御賜的婚使帶回新房后,便裝的很嫻靜的模樣端坐在床邊,聽著婚使幾十句不重復的吉祥話,繡著龍鳳呈祥的蓋頭下臉都要笑僵了。
沒過多久,屋里的人漸漸退了出去,清嫵凝神細聽,屋子里靜悄悄的。
應該只剩她一人了,清嫵心里想著,手下不自覺的要卷起一角蓋頭偷看。
槿余軒她可沒少來,但是由于成婚江余背著她又神神秘秘的裝飾了一番,也不知道他將新房造成什么樣了。
她剛抓住蓋頭還來不及掀,門口突然傳來開門的聲音,嚇得她趕忙放下手,一本正經的坐好。
來人腳步輕盈,三兩下便來到她身前。
清嫵隔著蓋頭看不見,心里只以為是江余進來了。
她輕笑道:“怎么來的這般快!元毅和元榮可真不頂用,我明明吩咐了要好好‘招待’你,讓你見識見識我娘家人的厲害,怎么就讓你溜了?”
方近生看著乖巧的坐在床邊身著喜服的女子,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如今他還有什么不確定的,就知道江余不會隨便娶別的女人……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她竟能死而復生,可只要她活過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他想張口提醒,可是心中一陣陣泛苦,什么聲音也發不出來。
清嫵以為,在守衛森嚴的槿余軒,又是在她與江余大婚的日子,能夠毫無異動的走到她跟前的除了今日小登科的新郎官不會再有他人了,所以她并沒有懷疑過來人的身份。
見他久久不說話,心中只當江余是高興的傻了,只好提醒道:“你再不掀開蓋頭,我可要自己……”
“阿嫵,是大哥!狈浇僖猜牪幌氯,出言打斷了清嫵的話。
清嫵聞言,心頭震動,她猛的扯下蓋頭,視線沒有遮擋,這才看清眼前的男子。
一身似白雪般的錦緞華衣沾滿了灰塵,昭示著他的主人可能急于趕路,連衣服都來不及換。
“大哥!”清嫵喜道,她上前幾步,似乎突然想起自己今日出嫁,她在離方近生幾步遠的位置停下,“大哥,你是如何認出我的!”
方近生看出她的避諱,心中苦笑面色不顯,“怎么,些許時日不見倒與我這般生疏了?走近些,讓大哥好好看看!”
清嫵見方近生一臉磊落,倒顯得她有些小家子氣,她依言上前,笑得歡快。
方近生真的將她仔細打量了一番,末了開口道:“真是一點也不像,還是之前那樣看著順眼。不過,我聽說你成了土匪,可真是了不起啊!”
清嫵汗顏,嗔怪道:“大哥!你怎么剛來就拿我打趣!”
“對了,你見過江余了嗎?他們應該都在前廳吃喜宴,大哥也過去湊湊熱鬧吧,我……”
清嫵將沒說完的話咽了回去,因為方近生突然上前將她擁在懷里,她嚇的一時不知如何反應,待她反應過來便想將人推開。
她現在穿著喜服,在她和江余的新房里同別的男人摟摟抱抱,若是江余現在進來,只怕她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了。
方近生覺察到清嫵的動作,只擁緊了她不肯放手,“阿嫵莫怕,大哥只是想抱抱你,就這樣抱一下。”
“你竟真的回來了,真好!”
說完,方近生笑著松開清嫵,不看她錯愕的神情,自顧的從袖子里取出一個錦盒遞了上去,“大哥回來的遲了沒趕上觀禮,這是新婚禮物,你可不要怪我才好!”
清嫵毫不客氣的接了過來,“不怪不怪,大哥送的禮物肯定是最好的,嘿嘿!”
“好了,大哥現在要出去幫你教訓江余,娶我妹子卻不等我這個大舅哥回來,真是沒心肝!”
方近生轉身離開,不敢再看清嫵一眼,他怕自己忍不住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來,只匆匆丟下一句,“阿嫵,你一定要幸福!”
清嫵哪里還不明白,她追出兩步,朗聲道:“大哥,你也要幸福啊!”
方近生腳下一頓,終是沒有回頭,應道:“會的!”
只要你幸福,大哥就會幸!
清嫵瞧著方近生的背影,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清嫵從來都不傻,不過她從來都沒有給過方近生希望,從她決定認他為義兄的時候便已經注定了他們以后的路。
所以當她在茶館聽見瓊王殿下沖冠一怒為紅顏的時候,說不感動是假的,可是她注定無法回應他。
這世間的事情不是每件都有道理的,她回來許多時日,同大家相認唯獨沒有去見過他,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他的深情。
今日的會面也是她意料之外的,不過,經過今日,希望大哥能真正的放下,她相信像他這般芝蘭玉樹的翩翩公子,必會有屬于自己的良人!
……
方近生渾渾噩噩的離開了云安王府,他沒有回自己的府邸,而是去了方宅。
因為這里是清嫵送給他的……
為什么他總是晚一步,晚一步遇見她,晚一步認識她,甚至晚一步認出她……
丁白風看著喝的爛醉如泥的主子心里也不好受,這幾年他一直陪在主子身邊,人們只知神武大將軍對未婚妻情深義厚,卻沒有人知道主子心中的情意和悲痛一點不比神武大將軍少。
清嫵姑娘離開三年,主子便在神佛山呆了三年,他每天都提心吊膽,擔心主子哪天想不開就剃了頭發做和尚去。
得知清嫵姑娘生還的消息,主子早已沉寂無光的雙眸才驀然有了光亮,他迫不及待的趕回去可是卻趕上了清嫵姑娘的婚禮,從一開始他的深情注定枉費……
丁白風將喝醉的方近生扶到床上躺好,連聲嘆氣的離開了房間……
……
翌日,方近生還在昏睡,只聽見房門口聒噪的很,心中煩悶不已。
他隨手扔出一只玉枕,“滾出去!”
丁白風剛打開房門就覺得一陣勁風撲面而來,他條件反射般的躲閃,看著碎了一地的瓷片哭笑不得,他看了看身后的內官無奈的走到床邊,“主子,宮里來人了!”
李內侍恭敬的朝著方近生請安,沒有因為他睡著就對著皇帝陛下心尖上的瓊王殿下有絲毫含糊。
良久沒有人回應,丁白風又喚了幾聲,方近生腦子里昏昏沉沉的,只聽說宮里派了人來,他不耐煩的翻了個身,“說吧。”
李內侍見瓊王殿下不打算起身,或許是出宮之前得了交代,所以他對于瓊王殿下無狀的行為也見怪不怪了,他利索的辦完事,按照瓊王殿下的吩咐將手里的東西放到床邊麻利的回宮復命去了。
倒是跪在一旁的丁白風急的滿頭大汗,等李內侍走后他快速起身跑到床邊,不管他怎么喊方近生就是清醒不過來。
一炷香后,他放棄了,他打算去洗洗脖子,等主子醒過來好直接殺……
一直到晚間方近生才睡醒,這一覺睡得委實有些久了。
他起身的時候感到一陣眩暈又跌回床上,這一跌可不要緊,床頭邊一塊明晃晃的布讓他頓時清醒過來。
他狐疑的拿起圣旨,打開看了兩行……
“丁白風!”
一直在門外候命的丁白風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走了進來,跪在床邊:“主子!
方近生晃了晃手里的圣旨,怒道:“這是怎么回事?”
丁白風苦笑,“主子,這可不關我的事,早上的時候我可是喊了你半個時辰,而且圣旨是你自己接的,也是你讓李內侍放在床邊的……”
方近生努力回想了一下,隱約中他知道丁白風說的是實話,也就是說他自己把自己買了?
方近生坐不住了,他要進宮問問那老頭整天都在想什么!
“主子你去哪?”
“進宮!”
“可是宮門已經落鎖了!”
“那就把鎖撬了!”
……
方近生在宮里尋了一圈都沒有找到弘安帝,只撞見在御書房批閱奏折的太子蔡文邑。
他快步上前問道:“父皇在哪里?”
蔡文邑見他怒氣沖沖的過來表現的還算鎮定,“皇兄怎么此時來了?”
“我找父皇有急事,他在哪?”
“父皇一早就離宮了,他說要去江南微服私訪,暗查民情,皇兄不知道嗎?”
太子表面無害,實則心里早就將他的皇帝老子埋怨了一頓,他倒好,惹了事就跑,反倒把**煩拋給他處理!
方近生黑了臉,那老頭連后招都想好了,江南那么大,他到哪去找他!
方近生將手中的圣旨拋給蔡文邑,“這是怎么回事?”
蔡文邑打開看了看,這是一道賜婚的圣旨。
“這是好事啊,皇兄也老大不小了,連個側妃都不肯納,這幾年父皇為著你的婚事可沒少發愁,如今將西寧的宗室貴女賜給皇兄做王妃,皇兄身邊也該有個貼心的人了!
“而且聽說惠寧郡主是整個西寧最出色的女子,才情容貌都是上佳……”
方近生無情的打斷,“這么好你怎么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