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東陵,正好三月。
盛京春暖花開。
“你們聽說了嗎,前幾日藍大學(xué)士被人刺殺,危在旦夕,太醫(yī)院派了好些太醫(yī)過去,都沒辦法,只怕是兇多吉少。”
“太醫(yī)院頂什么用,現(xiàn)在盛京誰不知道,醫(yī)術(shù)最好的大夫在宋氏醫(yī)館,若那位神醫(yī)肯出手,起死回生也不在話下。”
剛進京城,就聽見路邊茶攤有人議論。
“你們說什么?什么藍大學(xué)士?哪個藍大學(xué)士?!”藍行歌幾乎是瞬間變色。
如果不是顧君訣拉著,她可能要沖過去掀翻別人的茶攤,“你們哪兒的,誰讓你們在這里胡說八道!”
“行歌,冷靜。”
“呿,哪里來的黃毛丫頭,藍大學(xué)士被刺這件事鬧得這么大,整個京城都傳遍了,還有人不知道?”
路人微縮肩膀。
雖然藍行歌先聲奪人,但是在看清楚對方只是個小丫頭之后,他氣焰明顯又囂張不少,恨不得拿鼻孔看人。
藍行歌氣急。
顧君訣將快要暴走的她拉住,牽著衣擺跳下馬車,站到茶客面前。
“這位大叔,我們剛從別處回來,不太清楚最近京城的情況,麻煩你給我們說道說道,這位藍大學(xué)士,是否就是當今協(xié)辦大學(xué)士藍云書?”
“是,或者不是,我憑什么告訴你們?”茶客咂咂嘴,像是嗅到了腥氣的老鼠,一雙細長眼睛閃著精光。
不懷好意。
顧君訣也是這才看清,他穿著粗布衣衫,邊角略磨得有些破,手邊的茶水泛著廉價的光澤,里面還有沉淀茶渣。
而她們的馬車寶頂?shù)窕ǎ轮怩r,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
“大叔,我們對這件事實在好奇,不知道你如何才能告訴我們?”顧君訣猜到他想要什么。
“這簡單,拿十兩銀子來,自然告訴你們。”
“行。”
“胖球!”藍行歌心急如焚。
她不愿相信對方口中的藍大學(xué)士就是她的父親,可想到當初父兄執(zhí)意將她送離京城,送到千里之外的西蜀,這冥冥之中又仿佛說明了一切。
她想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去,但又很害怕。
“你理他做什么,這種人就是欠揍,打一頓什么都說了!”
“你們敢,我告訴你們,現(xiàn)在整個京城有巡城御史率兵防衛(wèi),凡是尋釁滋事的,都會關(guān)進牢里!”
“巡城御史?那大理寺呢?”顧清歡忽然開口,隔著車簾。
她本沒想插手。
以前在北齊也遇到過不少流氓混混,這樣的貨色,小肉包一個人足以解決。
但事情牽扯故人,她不得不多問一句。
“大理寺卿早就被罷官了,如今巡城御史是慕容笠仲大人,他是慕容正統(tǒng),為人正直磊落,秉公執(zhí)法,你們要是敢動我,他一定不會放過你們!”
“那兵馬大將軍和丞相呢?”
“將軍自然是去邊疆驅(qū)逐覬覦我東陵國土的宵小,至于丞相……誒不對,我憑什么告訴你們?滾滾滾,沒錢就快滾!”
茶客色瞇瞇看馬車一眼,“不然,你們讓馬車里的那個小娘子出來陪我喝上一杯,或許我心情一好,就告訴你們了。”
他雖然沒看見顧清歡的模樣,但那聲音清靈婉轉(zhuǎn),光聽都讓人酥半邊骨頭。
“哈?”顧君訣挑眉。
然而不等她翻完白眼,一道黑影已經(jīng)迅速從馬車飛出,擊中茶客左眼,瞬間鮮血四濺,戾氣沖天。
“找死。”
冰冷的嗓音像幽冥里厲鬼索命。
周圍有人尖叫,原本在茶攤周圍看好戲的茶客立即四散而逃,亂成一鍋粥。
情況瞬息萬變。
身后傳來腳步聲。
顧君訣還在想怎么讓面前那個滿地打滾的人安靜下來,慕容笠仲已經(jīng)帶著人緩緩而來。
他一身錦繡華服,頭戴玉冠,長發(fā)高束,腰上配著寶石鏤金琉璃玉的尚方寶劍,頎長身影顯得十分高貴,尤其那眼眸似笑非笑,高高在上。
“黎先生,又見面了。”慕容笠仲手掌微抬,語氣囂張,“如今這京城的防衛(wèi)都由鄙人負責(zé),先生當街傷人,只怕要跟鄙人走一趟了。”
他看都沒看顧君訣,只死死盯著那輛垂簾馬車,眼眸中暗芒涌現(xiàn)。
似怨恨,更似興奮。
他看著那輛馬車,仿佛看著多年前他被黎夜逐出京城的情景,當初他那樣狼狽,倉皇卑微。
現(xiàn)在不是了。
他如今是京城巡城御史,手握兵權(quán),女兒更是太子妃,未來一國之母,沒人敢與他作對。
即是是黎夜也只能對他俯首稱臣。
“黎先生,你大概不知道,前些日子藍大學(xué)士受傷,京城人心惶惶,陛下特意成立了這巡城司,要求整頓京城治安,你今日此舉,鄙人也很難做,但還是請務(wù)必配合,免得動了刀槍,傷著夫人孩子。”
慕容笠仲說著,手中尚方寶劍橫在身前,周圍的官兵會意,紛紛亮出武器,對準了茶攤前的那輛馬車。
“巡城司?以前沒聽過,去看一看也無妨。”馬車里傳來悠閑的聲音,不疾不徐,輕裘緩帶。
對方顯然絲毫沒把他放在眼里。
慕容笠仲藏在袖子里的手緊握成拳,恨不得現(xiàn)在就沖上去扯了車簾,將里面的人拖下來,讓京城的那些愚民看看,他們曾經(jīng)敬仰的相爺,如今是何等渺小的匍匐在自己腳下。
可還不等他動手,顧清歡就先一步走下來。
“回去等我。”
這是黎夜叮囑她的聲音。
“走。”
這是黎夜命令他們的聲音。
慕容笠仲臉色鐵青,眥目欲裂,不等咬牙切齒的叫出那個讓他難堪的名字,長風(fēng)已經(jīng)目不斜視駕著馬車往巡城司的方向去了。
馬車經(jīng)過他身邊,微風(fēng)撫過,就像無情的巴掌一樣,狠狠打著他的臉。
慕容笠仲青筋暴起。
“黎、夜!”
“巡城御史大人還是早些回去吧,天色不早,莫讓大家都遲了晚飯。”顧清歡站在遠處悠悠開口。
慕容笠仲知道她,也不敢動她,只能恨恨帶人離開。
顧清歡手上捻一根銀針,看著那個已經(jīng)滿臉是血的混混茶客,笑意略顯妖異,“這位兄臺,我夫君沖動傷人是他不對,我可以治好你,放心,咱們宋氏醫(yī)館童叟無欺,保證藥到病除。”
“你……你……是……”